這一早上也不知都摸了碰了什麼東西,光是拿着太爺那枚常年佩戴的老扳指就有好一會了,現下小手髒髒的,要是叫她塞進嘴裡去,還不知道要鬧什麼病痛。
五姑娘又嘟囔着抱怨開了,蕭三娘便同甯氏道:“她也該餓了,你且先帶她回去。”
甯氏小心地應下,與幾位年輕婦人招呼一聲,便帶着抱了五姑娘的付媽離了席面,往自家的西小院去。
才出側門,甯氏的臉便拉了下來。
難得她生生憋了一路,進了門也一言不發,隻在妝台上兩個匣子内翻找了一陣,掏出自己的大半首飾擱在桌上。
這才淨了手,接過五姑娘喂奶。付媽則另兌了溫水,用軟帕子擰了給五姑娘擦手。
甯氏一面道:“一會姐兒睡中覺,煩您老去當鋪走一趟,把那幾件東西兌五十兩給三爺吧。”
付媽一時沒反應,略略思索,這才笑了:“這是瞧上什麼好的了?值得拿那兩盒子東西換。”
甯氏見五姑娘吃得有些打盹,怕她餓着肚子睡覺,便摟着孩子拍了拍,五姑娘的小下巴又忙忙動了起來,賣力地将食物裹進肚裡。
“三爺缺這項銀子有一陣兒了,若不補上,沒得叫那邊院兒的拿來說嘴。”
甯氏盡量壓着,可她又是個受不得氣的,說出話來不免帶着抱怨。
付媽聽這麼說,疑心她是剛才聽了衆人的議論一時意氣,當真要把這些東西當了,回頭又後悔,不免麻煩。
誰知甯氏索性摘了頭上的兩朵鑲銀玉簪花,一并遞給付媽,生怕晚了後悔似的,催着人出門去了。
她低下頭,看着五姑娘終究是困得不行了,隻好由她睡着。
滿月宴要一連辦兩天,家中有事的過了午後便回家了,仍有幾家略親厚的留下,或借機去城中一逛,或留在家中大夥兒喝茶嗑瓜子胡侃,隻等兩日宴席完事。
蕭懷奕自是走不開,同蕭四郎幾個年輕的一起招待男客。
直至晚間席面散了,又張羅安排蕭家村的親戚們住下,兩家的空屋子皆住滿,方才安排妥了。
待回到家,五姐兒又睡着了。
付媽見自己下值的時候到了,便将那五十兩一包的銀子給了蕭懷奕,臨走前又着實誇了一番甯氏的長進:“這當了娘就是不同,知道為自個夫君解憂了。”
蕭懷奕站在屋裡,手拿着那包銀子,見甯氏早換下了白日穿的水紅紗裙,隻着了一件淡青的寝衣。坐在搖車前,翹着手指,捏了一根拂塵在替女兒趕着小蟲,卻是一眼都不肯瞧他,那模樣頗有幾分傲嬌。
蕭淮奕徑直走過去,彎腰将人攬在懷裡,小夫人好聞的發香混着淡淡的奶香鑽進鼻間,令他語氣一下就軟了:“雖說天氣還熱,到底是入了秋,可要穿的厚實些?要隻圖貪涼,回頭又該病了。”
他身上帶着酒氣,甯氏越是掙脫,男人的手臂收的越緊,隻好任由他抱着。
“我明兒還要去吃老鋪子的冰酥撈呢,哪裡就冷起來了。”
“我明兒不得空陪你,叫付媽跟你去,不可多食,略逛逛就回來。”蕭淮奕本不願甯氏出門去逛,知曉這一兩日說閑話的親戚不少,料她聽了心中多有不快,出去散散悶也是好的。
他摸着甯氏頭上沒什麼發飾,心中越發愧疚,不免又道:“等過了這陣子,再給你添新首飾。”
甯氏自打出月子來,已經越發明顯地覺察到蕭淮奕總有些躲着她,如今見他帶着醉意,倒比往日愛黏着她些,心中也不知該作何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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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甯氏醒來,蕭淮奕早已不在家中,付媽幫着她娘兒倆個收拾齊整,這才到上房請安。
誰知蕭三娘許是連月操持累着了,親戚們散盡後,便關了院門修養,連自家人請安也都免了。
甯氏心下略松了口氣,瞧着早上日頭不大,索性叫付媽找出娘家送的小木車跟随,她自己抱着五姑娘,便出了門。
老街上因鋪了青石闆的緣故,被養護得極幹淨。各店家平日裡皆要打了水好好清洗自家門前的地界,如今因着幹旱,都不怎麼洗地了,但也時常打掃的。
孩子們光着腳丫從街巷裡跑過,行人為免撞到,不得不留心躲避。
一打扮富麗的女子不悅地皺眉抱怨:“真是沒規矩!”
與她同行的人在一家點心鋪子前停下,見那店子打理得還算幹淨,各色果子用被潔白的紗布蓋着,不似别家就這麼露着叫蒼蠅亂叮。
孫媽媽嘗了那果子,卻還是不滿意:“太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