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媽媽一直送出院門,有些幹巴巴地替霍三娘解釋:“公子别在意,夫人這是病了,她早盼着公子來,還給您準備了好些禮物。”
王诤像個小大人似的細細詢問霍三娘的病情,得知這病生的古怪,不是藥石可醫,卻得看病者的心情。
若是高興,病勢便能好轉,若是心中郁結,便是神藥也難醫治。
王诤沉默着細思了一回,自己既是來陪伴母親治病,定要沉着,不可惹母親生氣才是。
“母親平日裡可有什麼喜愛的東西,能讓她心情好些?”王诤問孫媽媽。
孫媽媽如實回禀:“夫人在府裡便是這樣,雖來了宛州靜養,也沒甚起色。倒是數月前偶遇着一對本地人家的母女,夫人見那孩子生的好,時常叫進來瞧瞧。隻是如今天冷了,那孩子又小,怕受凍,便不叫來了。”
王诤聽了,淡淡地點頭,卻是拾起了先前的話頭:“母親都給我準備了什麼禮物?”
孫媽媽暗自失笑,小公子瞧着再怎麼不苟言笑,終究才十一二歲,還是個孩子。
說着便帶了他去給他備好的住處,隻見桌上堆滿了孩童的各色玩物,角落裡還碼放了好些樣式兒的彩紙包的爆竹。
孫媽媽沒細說這些東西的來曆,卻是霍三娘從甯氏那得的主意。
甯氏家裡有辰哥兒兩個小魔王,他們成日家和鄰裡小孩争來搶去的愛物,霍三娘都叫人照原樣搜羅了來,想着诤兒也是差不多大年紀的孩子,應該會喜歡的。
王诤随手抽出那把小小的彎弓,随手又丢到了一邊。
上頭的弦就是松松綁了一根麻線而已,箭羽的箭頭也是秃的,沒有一點殺傷力。
滿桌子的東西,要說還有一個有點用處的,也隻有那把彈弓了。
他好歹是拿在了手中,朝孫媽媽道:“多謝母親費心,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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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雪化盡,轉眼便是年節。
天還沒大量,打城門口低調地進來一大隊車馬,有裝箱籠的,蓋着篷布的,依舊是徑直拐進重霖書院。
教頭林胡子親自在門口接引,隻見那帶隊的人下了馬,忙上來拜倒:“公子和林教頭腳程好生的快,聽說足足比我們先到了三四日。”
林胡子哈哈大笑:“是你們太慢了,若是擱在将軍營裡,你這漕官兒可不稱職啊!”
那人賠笑着說了許多好話,見林胡子獨自一人,也不見有人跟随,便問緣由。
林胡子擺擺手:“公子要親自練練那幾個慫娃,我這兩日不用當值,閑着反倒沒意思,這不聽說你今兒一準來,我正等你喝酒呢。”
林胡子原是王将軍的親衛,撥給王诤做了教頭,平日除了教小公子武藝,還負責督練那幾個年輕的兵娃子,預備将來選拔做小公子自己的親衛。
王诤偶爾想要自己練一練選一選,也是無可厚非,衆人俱都不在意。
就連霍老先生也知曉這外孫是不走科舉路的,因此對這事并不多加過問。
反倒因他小小年紀能夠勤奮早起,臨近年節也不放松,霍老頗感欣慰。
誰知衆人這一疏忽,便闖下了不小的事情。
翠屏街的小巷口,老槐樹下,各有一個男孩倚在,那是不是朝路兩邊張望,若不是瞧他們年紀小,還真像是在給什麼人放風呢。
巷子外頭一排高大的圍牆邊,是男孩子們經常聚集玩耍的地方。
此刻圍在那裡的幾個孩子,正是換了家常衣服的王诤和一幹兵娃。
幾個人輪流在給他彙報自己探哨所得,這條巷子裡兩三戶人家的境況竟叫他們摸了六七分透,尤其是裡頭那家稍小些的蕭府,連家中有幾個仆人伺候,都叫打聽得明明白白。
“他們西小院裡頭,隻有一個姓劉的老媽子伺候,這劉媽子自己家裡也有孫子,時常當着值便溜回自個兒家照管一番。”
王诤:“怎麼溜的?”
兵娃甲眼神炯炯:“走後門,西院後頭有一個角門,劉媽子家就對着那邊,來回很是便捷。”
王诤:“行。”
說着示意下一個接着彙報。
隻聽兵娃乙低聲說道:“我和亮子他倆已經跟他們家裡的兩個小子混熟了,管我倆叫哥,非要跟我們學本事,我倆還吊着沒答應。”
兵娃丙:“今兒大年三十,男丁出門去那什麼...西來寺上香,再到金鐘山采青回來。女眷不出門,沒什麼機會。隻等明日,這倆蕭家好像要回什麼蕭山村祭祖,說是全家都得去。”
兵娃丙的信息顯然不是很明确,但挺廣泛,他指了指外邊蕭之榮這家:“他們家老夫人倒是不想讓小孫子去,說是怕凍着。”
王诤:“這麼說裡頭那家小孫女也不去?”
說着瞧向兵娃乙,兵娃乙立刻接下了繼續打聽的活兒。
如此這般密談了一番,天已經大亮,槐樹下的兵娃吹了個口哨,幾人随即若無其事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