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這個能力,也确實……是軟弱自私,還下不了這樣天大的決心。可那麼難的事情做不好,像該上難度的時候就上難度搏一把,平時對年紀小初次上大賽的小姑娘們多鼓勵照顧一些,這些和自己息息相關的小事,卻是完全有機會做到的,怎麼可以不堅持到底?如果秋甯姐真走了,我就是隊裡最大的。我終究是堂堂的國家隊選手,不能一直在長輩的庇護之下沒心沒肺活着,不能給哥哥丢臉,何況陳導他……當然,陳導對我很好,質疑他是不應該的,可他對子晴,平時看起來也是那麼和藹疼愛,卻能夠做出用秋甯姐退役的消息刺激她的事來,無論如何,都令人心生寒意。還有決賽時……
短暫的沉默中,高低杠決賽時的情形又在聞知雅眼前清晰地回放。
當時秋甯姐是第三個上場,她一上杠的動作就發沉,甚至連正掏特卡180都沒接上葉佐娃空翻,就算沒有後邊那個掉杠,聞知雅也知道,以她今天的狀态,是不可能去争奪金牌了。于是她便低下頭去緊了緊手上護掌,一面咬着嘴唇暗暗發狠,一面合掌默念着祈求老天爺保佑。
“小雅等下不用上難度。就完成6.5這套就好。”
身後卻傳來了陳松濤沉穩一如既往的聲音,聞知雅驚訝回頭,陳導把手擱上她肩膀,柔聲道:“聽話。你這個命名也不用急,後面甯導會給你安排單項世界杯的機會。我們今天順下來是最重要的,不能冒險。”
“陳導!”身後的譚勝男急了,聞知雅也急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即使沖下法難度拿金牌機會也不大,團體沒有比好,這個關口單項選手一旦失誤隻會成為衆矢之的。”這句解釋是給譚導的,轉頭面向聞知雅時陳松濤的口氣還是柔柔的,像溫度正好的熱水:“小雅乖,你已經是世界冠軍了,穩下來一定有獎牌的實力,不需要承擔任何風險。”
“可是,可是我能入選是……可是……”滿心驚訝和混亂的聞知雅突然安靜下來,陳松濤的語氣太理所當然,讓她對這個多年來朝夕相處到最為熟悉的人油然而生一種陌生的恐懼。
于是她做了一輩子最勇敢的決定,在沒有和教練提前溝通的情況下私自做主沖了難度。和喬念團體賽的時候把她吓得魂飛魄散不可思議的決定一模一樣的決定。後屈兩周180下。聞知雅本來以為她會很害怕很緊張的,事實上站在杠下看着倒計時一秒秒地往下跳的時候她都感覺自己緊張到快要吐出來了,可是上杠之後,一個一個動作過來卻很從容,脫手的時候竟也沒半分慌張。落地向前一步,陳導驚得連例行的擊掌都忘了,聞知雅卻不由自主地蹦了起來,她不得不承認,在她十九年的人生中,說不上有什麼刻骨銘心的痛苦,可這樣快樂的時刻也實在沒有過,就連奪冠那一刻都無法比拟的。
“謝謝小雅姐。”喬念和付天怡的道謝把聞知雅拉回現實,隻見兩個小姑娘已經興奮提起金閃閃的蝴蝶結往對方頭上比量了。她松了口氣,又學着哥哥以前的口吻依葫蘆畫瓢笑着說了很多鼓勵的話,并承諾明天一定會進場給她們壯聲勢,才拿着付天怡和喬念非要孝敬給她的兩瓶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