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收下吧,哎!”孫嬷嬷将銀票往阿璇手中塞了塞,長歎一口氣,正要快步去追王氏,卻被阿璇出聲叫住。
“敢問嬷嬷,這院子中栽着數可是臘梅?”阿璇指了指遠處一片稀稀拉拉的林子,問道。
她自踏入這個院子便注意到了那片臘梅,沈于慶的整個院子都冷冷清清的,唯有那處梅花繁盛,顯得十分奇怪。
孫嬷嬷聞言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些追憶之色,惋惜道:“姑娘好眼力,是臘梅不錯。這臘梅乃是我家夫人與郎主新婚之時栽下,有好些年頭了,每歲末開花時小姐常會折下幾支,修剪完插入瓶中,放在郎主屋内當熏香用。”
阿璇心頭一跳,想起屋中那株放在窗台上的臘梅,隻覺背後出了一聲冷汗,她接過孫嬷嬷堤來的風燈,轉身告辭。
孫嬷嬷望着阿璇離開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小聲喃喃念叨:“哎!這都叫什麼事啊…”
…
回程的馬車跑得慢,四平八穩地在路上走,阿璇素手撩起車簾,任由微涼的夜風吹拂過她的面頰,心卻有些亂了。
亥時正分,空曠的長街四下無人,隻一輛裝潢低調的馬車緩緩駛在街上,耳邊車夫的趕車聲、馬兒的踢踏聲伴随着車轅駛過的沙沙聲,顯得分外死寂。
阿璇将車簾放下,微微抿了抿唇,沉默地将手臂靠在壁上,枕了上去,有些疲憊地阖了眼。
又過了一會,車夫驅車的聲音漸漸止住,馬兒嘶鳴之聲驟然響起,四隻馬蹄高高揚起,受驚之下帶着整輛馬車飛一般地向前沖去——
危險的氣息在這寂夜中無限蔓延。
颠簸之下,阿璇猛地睜開眼,耳尖一動,一絲涼意自足底竄了上來,飛速伸手将車簾打起,但見車夫咽喉被一支利箭橫穿而過,倒在馬車的案闆上。
耳旁風聲呼嘯而過,阿璇來不及猶豫便拔出腰間短匕飛速将套着烈馬的缰繩隔斷,整座馬車徐徐向一側傾倒而去,阿璇足尖輕點,借力穩穩落在地面。
“閣下是何人?不妨出來一見。”阿璇目光不斷打量着四周,将手中短匕握得更緊。
隻見遠處一處宅檐上飄然落下一道身影,他身着夜行衣,手持一張長弓,腰側懸短劍,黑紗覆面,令人瞧不清容貌,下一瞬刻意壓低男子聲線響起:“姑娘果然不是一般閨閣女子。”
阿璇沒有理會他的話,心中飛快盤算着,“是誰派你來的?”
她并未與人交惡,莫非是從前那個青璇的仇家?很快那刺客的話便解了她心頭所疑惑。
“既姑娘問了,那我自當如實告知姑娘。”那刺客大笑起來,眼中滿是不屑和狂妄,他早已将阿璇視作囊中之物。
“姑娘可還記得幾日前所救之人?”
阿璇蹙眉,腦中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卻并未立時相信,她不動聲色道:“不知閣下夜半三更,有何貴幹?”
“姑娘果真冰雪聰明,我此番前來,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請姑娘随我走一趟吧。”那刺客收了玩笑,一雙銳利的眼将阿璇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對她擺出一個請的手勢。
“若我說不呢?”阿璇偏過頭,電光火石間将手中短匕刺向那刺客,她全身繃直呈一條線,手上動作打得面前之人措手不及。
似是未曾料到阿璇敢對他出手,那刺客冷笑,堪堪避開阿璇這一招,卻仍被那柄短匕劃破大臂,鮮血霎時湧了出來。
阿璇收回短匕,見刃上沾了血迹,惡心之餘又不由一陣遺憾。
早知道該将刃上萃了毒的。
心念電轉之間,那刺客已然冷了聲:“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語畢又将腰側長劍猛地一抽,銀亮的劍刃照亮了長夜,很快刺向阿璇胸口。
阿璇目光一凝,心頭微微發緊,微微下腰,滑步向後退了一丈,劍鋒直指她脆弱咽喉。
阿璇腰際使力,朝一側偏過,又将手腕一旋邊向前沖去,直攻他命脈。
那刺客早有預料,隻虛虛朝後退了幾步,長劍便要再度出鞘。
阿璇同他過了幾招的功夫,便覺此人内功深厚,招式陰寒,不似一般習武之人那樣中正平和,應當是個人物。
隻可惜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皆是虛妄。
阿璇額頭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薄汗,發髻淩亂,可那雙清高的眸子中此刻卻醞釀着滔天的殺意——
她從來信奉一個準則,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這河水尚在滔滔奔流,卻被井水打斷,既如此她亦不必再手下留情。
倒是許久未曾見血了。
阿璇冷笑一聲,如一顆流星般向前飛去,招式快而淩厲,卻被那刺客提劍擋住,利刃碰撞之聲在長夜裡哐當作響。
“你中計了。”阿璇藏在鬥笠下的嘴角微翹,如鬼魅般幽幽的聲音響起,另一隻藏在背後的手刹那間向前探出,三根長一寸的金針齊齊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入刺客命門。
勝負已分。
阿璇微微搖了搖頭,有些心疼,這金針可是寶貝,她在南疆隻找金匠熔了八枚,平日都舍不得用,倒是便宜他了。
那刺客立刻意識到自己中了阿璇的圈套,不顧身上四肢百骸的疼痛,妄圖與阿璇同歸于盡,手上利劍又一次直逼阿璇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