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甘葉乃青墨山崖上獨有的藥材,每到秋日便開的漫山遍野,然其性與川芎相似,鮮有醫者會舍川芎而用山甘葉。
青墨山早在多年前便兇名在外,相傳十多年來,上青墨山的人無一例外,都不曾活着回來,久而久之,青墨山也便成了一座荒山,多年未有人踏足。
山甘葉同川芎雖相似,可少有醫者知道,若山甘葉同南疆龍鱗花混合就會成為劇毒,而青璇甫一踏入這間屋子,便聞到一陣濃烈的臘梅香,在臘梅花香的掩蓋下,一絲龍鱗花的氣味也被她敏銳地捕捉到。
可惜王氏已随沈于慶而去,即便是再手眼通天,也無法撬開死者的嘴。
許淵微微揚眉,隻問:“何以見得?”
青璇倏地回神,與許淵對視一眼,将心中疑惑一一道出。
這臘梅乃是王氏親手種下,亦是王氏親手剪了放入沈于慶屋中,可青璇瞧的分明,這王氏與沈于慶雖表面不睦,可實際上卻是一對相愛的夫妻。
若這毒并非王氏所投,又會是誰呢。
許淵聽完亦微微颔首,默了片刻,才道:“不瞞姑娘,近日來我整理沈康年案的卷宗,也發現其中疑點重重,按理說沈康年私鑄兵器流入黑市,少說也得了十萬兩金,可這刺史府不過是個虛有其表的空殼,沈康年所得之财盡數不翼而飛。”說到此處他眸光一閃,他下揚州的目的亦是為此。
明昭皇景帝膝下有八位皇子,許淵為其三子,與中宮所出的四皇子齊王一同養在坤甯宮,景帝如今四十有五,身為一個王朝的君主,他正值壯年,可他的八個兒子卻早已蠢蠢欲動。
景帝這把龍椅來的殊為不易,可以說是名不正言不順。坊間傳聞先皇當年所中意的儲君是信陽王,信陽王為先皇後獨子,氣度高華,體恤百姓,不論在宗室還是民間皆口碑極好。
景帝宮變奪嫡後,将朝中所有支持信陽王一脈的官員屠戮殆盡,大肆扶植自己勢力,兢兢業業多年。可也因此事,令他愈發多疑,對自己的兒子們始終無法放下戒心。
如今景帝尚未立儲,四皇子齊王與六皇子湘王卻隐隐有分庭抗禮之勢,兩月前一封密函入了坤甯宮,直指湘王勾結揚州刺史沈康年私鑄兵器,貪墨官銀,許淵此次秘密出巡揚州,正是皇後授意。
如此看來,沈康年貪墨是真,可這筆被他私吞的銀兩去了何處卻尚未可知。
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青墨山石澗崖!”
正欲往那處而去,卻聽得寒鋒面色焦灼地走上前來,正要開口,見青璇站在一旁,立時住了嘴。
許淵微微搖頭,示意他不必隐瞞。
“禀王爺,沈康年于牢中自盡,其次子沈于泰行蹤不明。”寒鋒行了一禮,語速極快地吐出這句話。
若他不提,青璇都快忘了府中有這麼一位備受沈康年溺愛的二公子,如今看來這沈于泰隻怕也是不簡單。
許淵聽完寒鋒禀告,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對寒鋒吩咐道:“将沈夫人帶到刑室,我要親自審問。”
二人擡步欲走,許淵卻側目朝她看去,道:“姑娘也一道去吧。”
青璇沒接話,并未猶豫地跟了上去。
她可以在沈康年将她綁走後選擇逃命,亦可以對徐神醫不存埋怨,但青璇不能接受在自己的暗處有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這條毒蛇洞悉她大大小小的每件事,屢屢出手,且一擊即中。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
明明滅滅的光下,刑房中的柱子上用麻繩捆着一面容嬌柔的中年美婦,她身穿囚服,身上已被長鞭抽出許多血痕,雖狼狽至極,面上卻帶着一抹嘲弄的笑。
她是沈康年的繼室,揚州巨富吳青雄之女吳文秀,吳青雄做得是布匹生意,通達明昭,一躍成了皇商,因老來得女,對吳文秀亦是極盡寵愛。
見許淵和青璇出現在刑房門口,吳氏忽得哈哈大笑起來:“甯王殿下,不必從我這兒白費什麼心思,哪怕是死,我也不會對你透露半個字!”
身旁獄卒聞言,将手中長鞭再次揮向吳氏,皮開肉綻的聲音在牢中顯得格外清晰,吳氏壓抑着喉間腥甜,緊咬牙關,硬是一聲不吭。
另一個獄卒将一桶鹽水潑至吳氏身上,她當即慘叫一聲,凄厲的聲音在牢中回蕩,久久不息。
“沈夫人,若你想保住沈于泰,便莫要這般嘴硬下去了。”青璇徐徐走近她幾步,低聲威脅道。
然吳氏聽了她這話卻并未露出驚慌之色,隻是冷笑道:“姑娘想诓我?泰兒早便逃了!”說到此處,她又狀似癫狂地大笑起來,惡狠狠地瞪着青璇。
許淵拉過青璇手臂,堪堪将她拉回身後,卻見青璇沖他搖了搖頭,示意許淵附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