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誰?”為首一長相威嚴的中年男子将三個孩子護在身後,眼中盡是警惕。
“這位兄台,我們兄妹二人來揚州投奔老鄉,路遇綁匪,這才逃亡至此,還望兄台行行好,讓我們在此地休養幾日。”青璇虛扶着許淵手臂,有氣無力地開口。
為首村民銳利的目光将二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遭,像是在确認二人有沒有說謊,在見到許淵身上長劍時瞳孔微縮,半晌之後才道:“你們先随我來。”
二人對視一眼,跟上他的腳步。
行至一處茅屋前,他頓住腳步,對身後二人道:“你們先進來吧。”
又對一旁身着黑衣的小男孩使喚道:“小虎,去對面将阿木郎中帶來,就說爹有事找他。”
那名叫小虎的小男孩懵懂地點了點頭,一溜煙往外跑去。
這是一間有些簡陋的平房,但勝在幹淨清潔,屋内僅有一張床榻和一張有些皲裂的木桌。
中年男子撂了撂衣擺,坐在木凳上,又替二人倒了兩碗水:“二位請坐。”
青璇坐下來接過茶水,潤了潤有些幹澀的嗓子:“多謝。”
她遊走江湖多年,能看得出面前的男子目光清正,并非大奸大惡之人,這水中并沒有額外多些東西。
中年男子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指了指旁邊空着的茅屋:“姑娘客氣了,這幾日姑娘和公子便在寒舍住下吧。”
“如此便叨擾了,不知兄台如何稱呼?”許淵朝他揖了一禮,誠懇地道謝。
世風日下,景帝統治下的江山搖搖欲傾,民生困苦,如他這般熱心之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那人擺了擺手:“不用這麼客氣,叫我盧二就好,說來慚愧,我當年也如同你們二位這般,拖着殘軀來這小崖村,還是阿木郎中治的我哩。”
他話音剛落,屋外便傳來一道爽朗的女子聲線:“二哥!隔壁阿婆撿了些柴,快來替我搭把手!”
盧二聽了那聲音,立刻站起身來朝屋外跑去,安靜的房中,隻剩下青璇和許淵二人面面相觑,相顧無言。
門外有劈柴的聲音響起,一下又一下地,掃過二人的耳膜。
青璇托着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扣着桌子,忽然出聲道:“昨日之事,是我欠你一個人情。”
她指的是許淵替她擋下的那一劍。
許淵擡眸看她,默了半晌才吭聲:“昨夜與今晨之事,是我欠姑娘一個人情。”
他是指青璇替他采藥退燒一事。
青璇望着面前這個同他推脫拌嘴的少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如同春華乍綻,将往日眼角眉梢堆着的那些新雪一一掃落,露出内裡的柔軟來。
許淵不明白青璇為何突然笑了起來,但她面上的笑容卻令他有些陰郁的壞情緒一掃而空,不自覺嘴角微彎:“姑娘在笑什麼?”
青璇一開始隻是微笑,看着許淵這般懵懵的樣子,捧腹大笑起來:“甯王殿下,有沒有人說過——”
許久未曾這般開懷,許是劫後餘生,青璇此刻隻想将那張往日帶着的面具丢在一旁,原原本本地、暢快地笑一次。
片刻後,她斂了斂笑,故作正經道:“你一闆一眼的樣子,很有意思。”
她自和許淵見面起,許淵面上隻有一種神情,波瀾不驚。
這種波瀾不驚往好了說,是臨危不亂,往壞了說,那便是死闆了。
青璇從見許淵第一面起,便打定主意要同這種來曆不明而又心機深沉的人保持距離,可如今這距離沒保持,反越走越近。
許淵嘴角弧度微僵,對青璇評價不置可否,有些哭笑不得:“姑娘這是在誇我嗎?”
青璇對他心懷警惕,他對青璇又何嘗不是百般試探。
許淵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後整了整神色:“姑娘可願與我同往京都?”
這是他第三次問出這個問題,前兩次得到的都是明确的拒絕。
許淵目光定定地落在青璇身上,他承認自己是個卑劣的人,如今這般開口未免有狹恩求報之嫌。
青璇亦回望他,手中叩擊的動作停下,輕點臻首:“這便當做是你要我還的人情。”
言外之意,她同意和許淵去京都,此事過後二人便兩清。
許淵鄭重施禮:“多謝姑娘,我亦欠姑娘一個人情,不知姑娘可有未達之願?”
青璇在腦中将他的話滾了一遍,倒真想起一樁物件,且這樁事目前恐怕隻有許淵能幫她,遂點點頭:“我想求一味藥材。”
“姑娘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