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璇端詳着手中那顆瑩白的藥丸,低首嗅了嗅,卻并未發現任何端倪。
這分明隻是顆最常見的補藥。
山茶花、黃芪、黨參,一連數十種藥材,似乎都是溫補祛寒的方子,并不像毒藥。
“姑娘請用膳。”外間傳來翠屏的聲音。
青璇忙将手中匣子合上,尋了個位置藏好,這才對外間的翠屏道:“進來吧。”
翠屏得了令,熟練地撥開簾,端着一個托盤往裡室走來。
炖得噴香芙蓉山藥粥上撒了幾段翠綠的蔥絲兒,又在一旁擺了一碟棗泥糕,配一道爽口的腌蘿蔔解膩。
青璇咬了一口棗泥糕,隻覺入口綿密,不會過甜的口感就着山藥粥的溫軟暖到了心肺,暫時将昨夜那人的叮囑抛到腦後去。
她并不打算照着那人的話去做。
根據昨夜閃過的幾個片段,她的這位師父待她可是“不薄”,不過此時她在明敵在岸,隻能先與虎謀皮。
左右甯王府的夥食這般好,她多待上一段時日也無妨。
至于那張圖——
青璇用瓷勺攪動着手中的粥,神情複雜。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若是實在不成,再不濟也還剩最後一條路可走。
“對沈康年貪墨一案,你怎麼看?”禦書房内,一身明黃色龍袍加身的景帝方閱完一位大臣的奏折,屏退衆宮人,身旁的大太監劉徳忠寒蟬若噤,不敢發一言。
站在下首的許淵聞言行了一禮,平緩疏離的語氣毫無波瀾:“兒臣不敢妄言。”
“朕準你妄言。”景帝冷哼一聲,顯然對許淵搪塞的話已有不滿。
他有八位皇子,其他幾個先不說,老四和老六這幾年是愈發猖狂了,隻怕早不将他這個父皇放在眼裡。
年過四旬的猛獸收起了爪牙,打量着底下畢恭畢敬的許淵。
老三倒是不争不搶,可未免太過中庸,不堪大用。
身為皇帝,他耳目衆多,對皇後和許卓二人攪渾許淵名聲之事也有所耳聞,卻眼見着此事愈演愈烈,并未發落。
他是想看看許淵怎麼處置。
可他這個兒子文韬武略樣樣出彩,卻對此視而不見,仍由那些髒水往他身上潑,默不作聲。
景帝收回了視線,便見許淵從容地施了一禮,道:“兒臣以為,此事确如齊王所言。”
“哦?你也以為此事乃湘王所為?”景帝顯然不信他的說辭,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掃視許淵,大有逼問之意。
許淵依舊隻是躬了躬身,道:“齊王證據确鑿,兒臣無以辯駁。”
這是又将皮球踢回給景帝了。
景帝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鎮紙,收回那道壓迫性的視線,随意地問:“揚州一行你倒是有功,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甯王是個泥菩薩似的性子,往日他這般試探,從未讨過賞賜,此次他也不過随口一問,例行公事。
可許淵卻微微站直了身子,低着頭:“兒臣确有一物,想求父皇賞賜。”
景帝的眼神冷了下來,将白玉鎮紙放在一旁,他倒要聽聽他的好兒子會向他求什麼。
若是金銀細軟也便罷了,若是——
許淵心中冷笑,他自然察覺到了景帝的變化:“兒臣鬥膽,向父皇求一株藥材。”
此言一出,景帝眼中疑雲散了半分,上下打量着這個如同一棵松竹般容貌出挑的兒子:“不過是一株藥材,叫宮人們操辦便是,為何求到朕面前?”
他隻當許淵是患了什麼隐疾。
許淵垂眸,掩住眼中那微的嘲弄,道:“父皇明鑒,兒臣所求之物,并非普通的藥材,而是而今國庫中僅存的那株還魂草。”
景帝給身旁的秉筆太監使了個眼色,劉德忠會意,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你要這還魂草做甚?”方才劉德忠所說,國庫内确有此物,隻是此藥除卻治療頭疾,并無其他妙用,但因其稀少珍貴,且治療頭疾的藥材繁多,往日并不曾使用,這才留到如今。
許淵不卑不亢地揖了一禮:“兒臣路過揚州時,曾得一醫者搭救,其畢生所願便是一株還魂草,兒臣不欲叫恩人失望。”
他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這話若是許卓說出,景帝是絕不相信的,可若是許淵——
景帝思忖片刻,點了頭,道:“既如此,劉公公,你過兩日将還魂草取出,送到甯王府去。”
劉公公恭敬地應了一聲。
待許淵離去之後,景帝才揉了揉有些酸脹到太陽穴,狀似無意地開口:“劉德忠,你說這甯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