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淵看着她,好幾次想要開口,臨到末時卻将話收了回去,到底是一言不發地回了王府。
青璇見狀,滿腹的惑然也隻好咽了回去。
不知為何,她打從一見到那位謝将軍,便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回府的路上,她幾次想和許淵打聽,卻在見到他面上的冷意時打住了念頭。
這位譚美人應當是許淵生母,許淵并非皇後所出,也難怪她和許卓視許淵為眼中釘肉中刺,處處防備了。
許淵今日方才在宮宴虛與委蛇,譚美人的癔症又無藥可醫,也難怪他心情不好了。
想通了這一層,青璇靠在一旁的車廂上,百無聊賴地掰着手指。
她和許淵的約定似乎已經完成,許淵替她求來了還魂草,她也如許淵意看過譚美人的診,雖說無濟于事,可畢竟她也從未誇下海口能治好譚美人的癔症。
隻是這般無功而返,青璇到底是有些過不去,且——
青璇眯了眯眼,她頭頂還有一柄利劍懸着,叫她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為今之計,隻能是和許淵将這案子審了,順藤摸瓜揪出身後的南疆人。
那人說她身上的毒每月發作一次,屆時若無解藥,她連活着都成問題。
青璇抿了抿唇,閉了閉眼,隻覺心頭一片沉悶,在這一方有些逼仄的馬車中格外不甯。
此前她已旁敲側擊許淵多次,此刻若是再提未免要令他起疑。
萬蓉蓉一案依舊毫無進展,據朱伯允傳來的話說,秦文滄在山腳下開的那處妓/館雖說有買賣情報之嫌,卻終究算不得什麼大事,所招供的也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大抵不過是秦文滄再無緣仕途雲雲,不過衆人也都知道,無論是否有這事,秦文滄都與做官無緣,不過是湖面投入的一顆小石子,翻不起什麼漣漪。
大理寺上下仍在為萬蓉蓉一案奔忙,朱伯允派出的幾個探子再次往白雲寺而去。
可許淵和青璇卻都覺得秦文滄父子所謀并不簡單。
甯王府的書房内,燭火徹夜照耀。
“你尋個信得過的人,将此信送到王禦史案上,做的幹淨些。”許淵将他謄抄的那張字條交與寒鋒。
寒鋒拱手應是,很快如一道未曾來過的影一般,消失在那處。
躲在暗處目睹了這一切的青璇一言不發。
見許淵沒有熄燈的打算,她手中銀針微撚,幾次想要出手,卻幾次都猶豫不決。
她固然可以對許淵施毒,但憑她習武經驗來看,許淵功夫不差,若她不能一招制服,定然會打草驚蛇,屆時許淵懷疑到她頭上,那她在甯王府中便舉步維艱了。
取出那刺客給她的那顆藥丸,青璇愈發遲疑起來。
想必此刻便是該用此藥之時。
可她卻有些下不去手,一則此毒藥效不明,若許淵毒發,她無藥可醫;二則,青璇在心中暗罵一聲,想起這個人對自己的多番搭救,她竟有些下不去手。
就在她遲遲不決之時,許淵将燈燭吹滅,轉身出了房門,往住處而去。
青璇那顆搖搖欲墜的心終是安安穩穩地落回了原處,待腳步聲逐漸遠去,她繞過了幾個守夜人的盯梢,從書房後窗輕巧地翻了進去。
許淵的書房姑且算是甯王府中唯一的一處重地,嚴令禁止旁人進出,饒是青璇功夫尚可,也足足繞了三圈才蒙過了那幾個盯梢的侍衛。
此刻屋中靜悄悄的,唯恐被人覺察,她不敢點燈,僅憑着朦胧的月光堪堪視物。
書房的裝潢十分簡單,僅一桌一椅,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那連着的幾排架子,卷軸竹簡,占了整個屋子的十之七八,浩如煙海。
青璇繞過那幾個擺着竹簡的架子,一一查閱着後面架子上的卷軸。
一卷一卷地翻閱過去,青璇的眉頭愈蹙愈緊。
兵法、棋藝,無論是孔孟聖學還是旁門左道,這架子上的書俱都包攬了。
且似乎許淵真将府中所有字畫送與她了,這書架上如今再無一幅字畫。
将最後一冊卷軸合攏,青璇難掩眸中失望,微微歎了口氣。
這趟算是白費心思了。
莫非那梅花踏雪圖當真不在甯王府?
青璇暗自思忖着,卻聽得門外一陣突如其來的腳步聲,心下大驚,忙躲入一側架後。
燭火照亮了滿室,許淵去而複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