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齊師兄停車。”謝胧心口砰砰跳,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對視上齊郁幽深的眼,“何師兄與齊大人是昔日同門,縱然如今大人高中入仕,也不該如此倨傲無禮。”
齊郁沒有說話。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齊郁眼底浮現一絲暗色。
然而,他還是開口道:“停下。”
馬車緩緩停在雨幕中,謝胧當即擡手挽起車簾,朝着雨中何茂丘的身影看過去,下意識呼喊出口:“何師兄!”
何茂丘快步淌水過來,也仿佛松了口氣,“十一師妹。”
“齊師弟。”何茂丘看向簾内沉默不語的少年,拱手行禮,“今夜勞煩齊師弟,眼下可将十一娘交給我了。”
他徑直朝謝胧看過來。
少年薄唇微抿,眉間浮現一絲郁色。
謝胧原也等着他開口,猝不及防視線和他撞上,倒有些說不出的尴尬。好在在她做出反應之前,齊郁便淡淡掀起眼簾,錯開了視線。
他看向車外的何茂丘。
“将她交給你?”
“你們有何幹系?我作何要将她交給你?”
少年神色冰冷,眸子陰沉。
他摩挲着手裡的白瓷盞,冷白如玉的手上脈絡起伏。
兩人當然毫無關系,充其量也和齊郁一樣是師兄妹的關系。何茂丘本就不善言辭,此刻竟是被齊郁問得啞口無言,左思右想才勉強開口道:“是老師囑我……”
“因為我是何師兄的未婚妻。”
謝胧連忙打斷了他。
因為這句話,齊郁的面色徹底沉下去。
他驟然擡眼看向她。
謝胧猜不透齊郁的意思,幹脆不猜了,隻坦坦蕩蕩迎上齊郁的目光,語氣輕巧地說道:“我阿爹與你說過呀,你忘了嗎?”
少年清隽的下颌緊繃,看她一眼。
他不再說話,低垂的眉眼顯得十分倦怠厭世,又有些心事重重。片刻後,便擱下手裡的茶盞,晦澀的目光轉而落在何茂丘身上,帶着顯而易見的不善。
謝胧覺得他有些古怪。
但比起齊郁,她更關心何茂丘見到阿爹,都說了些什麼。
“齊師兄,那我先走啦。”
謝胧拎裙起身,回頭對齊郁道:“多謝你。”
誠然如此有些不禮貌,但謝胧實在顧不上那麼多了。她恨不得現在就飛到何茂丘身邊,追問與謝家相關的一切事宜,好改變夢裡種種慘狀。
“慢着。”齊郁道。
謝胧不得已頓住,回頭看他。
少年握着茶盞的手似是有些緊,片刻才松開。他視線落在她臉上,面上沒什麼表情,隻語氣有些不近人情的冷,“師妹,你該不會以為我今夜來這裡,是為旁人做嫁衣的吧?”
他對車外的枕書遞去一個眼神。
謝胧微微一愣。
她懵然瞧着齊郁,好一會兒才露出一個笑容。
“師兄想要從我這裡拿證據?”
謝胧心中略作思忖,便立刻得出結論,“若是我能找出證據,必然不會隐瞞師兄,絕對會第一時間傳消息到刑部給師兄。”
枕書的刀本已然出鞘半寸,卻本能按住刀鞘。
齊郁沉着眸子看她,遲遲沒有說話。
謝胧此刻卻在想,夢裡齊郁沒有插手這件事,謝家落入周成手中,不但在收押期間飽受刑罰折磨,最終更是以謀逆定罪,幾乎滅族。
那已經是壞到極點的發展了。
而眼下案子在齊郁手中,說不準是新的轉機。
雖然謝家和齊郁是有龃龉,但世間哪有那麼絕對的事情呢?若是有利益驅使,或是立場沖突,化敵為友也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了。
想到這裡,謝胧眼中的齊郁便截然不同了。
她眸子微微發亮,認真看着齊郁。
“我不會告知其餘人,尤其是北鎮撫司的人。”謝胧認真說道。
齊郁對上少女清靈透亮的鹿兒眼,心下幾乎冷笑。
她竟然以為他是為了對付北鎮撫司。
可惜,他當然不是為了北鎮撫司來的,而是為了她。
“十一娘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自然該由我照看。”何茂丘遲遲沒等到兩人的回答,心下隐隐有些不安,淌水上前,“齊師弟與十一娘不熟,隻怕共處一車,不大妥當。”
看着兩人,齊郁幾乎冷笑出聲。
然而迎着少女清澈的眸子,他隻道:“我若不放呢?”
“我信齊師兄不會如此。”
齊郁凝視着她,想要從她面上看出一絲破綻來。然而少女眸光盈盈,倒映出坦然的光彩,倒像是當真對他極為信任。
可惜,她錯信了他。
齊郁正要開口,少女卻驟然靠近了他幾分。
她壓低了嗓音,“我知道齊師兄想要什麼,我可以答應齊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