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胧一呆,她覺得“郎情妾意”這四個字,用得不太妥當。
但針對這麼點細節,便和齊郁争論,好像也沒什麼必要,畢竟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齊郁到底要做什麼。
“我不能和你走。”謝胧說。
齊郁似笑非笑看着她。
他手裡握着一卷《西城春山圖》。
在他的目光下,謝胧沒由來有些茫然。
齊郁為什麼要帶她走呢?
難道是因為他太過讨厭她,所以不信任她?
這樣想着,少女忍不住身體前傾,往車窗跟前湊近了幾分。她仰起臉瞧着齊郁,眸光清淺,小小聲地說道:“名義上,我是何師兄的未婚妻,隻能待在他家的。”
齊郁狹長的眸子冷了幾分。
看向她的目光像是透着譏诮,又像是藏着薄怒。
謝胧有些不安。
看來齊郁果然不太喜歡自己。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倒是願意幫謝家。
“上來。”齊郁隻道。
幾個侍衛圍上來,但謝胧仍然沒有動作。
但她還是有些緊張。
“以穆兄。”何茂丘徑直走了過來,擋在了謝胧的面前,微笑着看向齊郁,“此番勞煩你,否則我與阿胧,隻怕不會如此順利。”
阿胧,他說得極其親昵自然。
齊郁冷嗤一聲。
“師妹求我,總是要來的。”齊郁淡淡道。
何茂丘便擡手握住謝胧的手腕,拿身體攔在兩人之間,語氣尋常地道:“我們還有事,就不多送以穆兄了。”
齊郁的目光便落在何茂丘的手上,眼底的情緒令人瞧不分明,隻是語氣多了幾分意味深長,“日後若是還有難處,盡管找我便是,謝師妹。”
少年垂下眼睑,擡手放下卷起的竹簾。
馬車微微一晃,載着車内的齊郁,碾過京都青石闆鋪成的長街,漸漸遠去。
謝胧看着齊郁遠去,不覺松了口氣。
她面對這位師兄,有些說不明道不清的緊張。
眼下人走了,她便緩過來了。
“怎麼了?失魂落魄的。”何茂丘松開那隻手,背在身後,壓低了嗓音道,“方才唐突師妹,是看你不想和以穆走……”
“我知道的。”少女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她對着他微微一笑,仍是那般明媚無邪的模樣,“我就是有些拿不準,齊師兄到底是讨厭我還是……”
她有些苦惱地蹙起眉,唇角微撇。
何茂丘心中一跳,下意識看向謝胧的眼睛。
然而少女漂亮的鹿兒眼仍是那樣清澈,隻明明白白倒映出不解,和往日被老師問住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何茂丘松了口氣。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先離開吧。”何茂丘道。
頓了頓,他又說,“眼下還是老師的事情最為重要,隻要以穆願意幫我們,總歸老師他們在牢獄中便能少吃些苦。”
謝胧也回過神來,像是有些羞愧。
父母的事情還沒有安置好,她不該分心到這些小事上。
她連忙跟上何茂丘的腳步,不去想齊郁了。
何茂丘租了一輛馬車,供兩人代步。
他将連夜整理出來的名單攤開,與謝胧說道:“這些都是與老師素有往來的知交好友,還有老師門下的學生。眼下并沒有人主動聯系,隻能由我們上門拜谒。”
“這些前輩處我們一起登門,至于師兄弟們家中……你待在馬車上等我便是。”
謝胧眸子亮了一刻,随即就黯淡下來。
昨夜那麼大動靜,京都這些消息傳遞最為敏銳的官宦貴族人家,此時應當是都得知了消息。
既然沒有人慰問,那态度就顯而易見了。
他們登門拜訪,隻怕也沒什麼用。
“我與師兄一起。”
“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會躲在師兄身後。”
謝胧說完,接過名單看了起來。
她素日對讀書還算感興趣,所以謝翰林對她也有幾分栽培之意,世交叔伯和門下師兄,她大都認識。眼下有了這張名單,一眼掃過去,心中也大概有了底。
何茂丘皺眉道:“哪裡需要你一個小娘子抛頭露面求人!”
謝胧微微一愣。
她看向何茂丘,認真道:“若是阿爹的罪名不能洗脫,我便不是謝翰林的小女兒,而是一個罪奴。”
“謝師妹……”何茂丘愕然。
謝胧卻合上手裡的名單,收入袖中,輕聲說:“我看的清形勢。”
她想起那個夢中,尊嚴被人碾碎一地。
沒有了家人的庇護,她什麼都不是,什麼也保護不了。
既然眼下能有一線生機,她就會努力抓住。
兩人接連幾日,都奔走在京都各處與謝家有舊的人家中。但開門見客的寥寥無幾,見了面的卻又對謝宇避之不提,簡直是一無所獲。
總而言之,兩人碰了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