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車夫将馬車停在客棧門口後,沈嘉禾看着牌匾上掉漆的“鴻運客棧”四個字,下意識蹙了蹙眉。
這客棧真的還在營業??
“客官要住店嗎?”小二迎出來的熱情程度活像是幾百年沒見過客人了,“客官您……”
他的話音一頓,看見沈嘉禾身上的官袍猛吃了一驚:“原來是位大人,大人您……要住店?”
京官大多都有府邸,即便是官職低微又沒有官邸的官員,朝廷也會安排住處,倒是不至于跑來住客棧。
沈嘉禾這才想起自己衣服沒換下,這麼來找祝雲意也實在太招搖了些。
誰都知道沈将軍剛回京,同妻兒半年未見,眼下不應該在陌生郢京四處走動,更不該明目張膽和祝雲意扯上關系,還有兩日就要春闱了。
小二見面前的大人不是來住店的模樣,又是沉着臉不說話,小二吓得手腳開始哆嗦:“大、大人,小店是正經生意,不知您此番是要查什麼?哦,我們客棧其實生意不好,今日客房都空着,上一位客人也剛剛退房了……”
等等,祝雲意退房了?
徐成安這麼快就買好院子了?
果然,沈嘉禾剛回府就聽說徐成安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徐管家這會兒正高興得不行,畢竟他也有大半年沒能見到自己兒子了。
沈嘉禾差人去叫徐成安,換了衣服剛進書房沒坐一會,他就來了。
徐成安手裡還抓着徐管家親自烤的餅子:“事兒都辦妥了,有嚴冬跟着,您不必操心那邊。屬下聽聞夫人正生氣呢,您不去哄哄?”
離家越近,徐成安這歡脫的性子就越明顯,如今一朝回府,他是裝都懶得裝了。
都怪易璃音平日裡太縱着他們,不管是徐成安還是青梧,易璃音總說,他們都是要在外面為她擋刀擋槍的人,自然要跟家人一般對待。
想到此,沈嘉禾才想起易璃音跟她置氣的事兒。
她原也隻是想委婉地跟她說說以後的事,是發自内心希望塵埃落定後,易璃音可以遇到一個對她好的人,畢竟她不是真正的沈慕禾,沒法像個男人一樣待她。
隻是易璃音怕是會錯了意,沈嘉禾也不好再提這事,她書讀得還沒易璃音多,怕把事越描越黑。
“将軍?”徐成安伸手在沈嘉禾面前揮了揮,“發什麼愣啊?放心,您那外室跑不了,當下先把正室哄高興了才是正經。”
沈嘉禾眼神淩厲看過去:“什麼外室?别瞎說!”
徐成安眯着眼睛笑,拎着餅子在臉上甩了兩下:“好,掌嘴。”
沈嘉禾:“……”
這人跟她在邊關時也不這樣啊,為什麼每次一回家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沈嘉禾轉口:“那院子,你買在哪了?”
徐成安的眼珠子轉了兩圈,舔去唇角的碎屑:“就……在烏雀巷最裡頭。”
他們常年在邊塞,隻對豫北熟悉,果然見沈嘉禾對院子的地址沒什麼反應,徐成安悄悄松了口氣,繼續道,“院子不大,有點舊,所以也很便宜。”
沈嘉禾到不在意這個,想必祝雲意也是不在意的,她徑直起身出去:“讓人套車,你随我去見他。”
徐成安追上去:“夫人正氣着呢,您人都回府了,不去哄也就罷了,還要出門去見那個外……面的人?”
沈嘉禾沒停下腳步:“是有正事。”
“何事您同我說啊。”徐成安加快步子,“屬下時刻準備提将軍赴湯蹈火!”
沈嘉禾失笑:“朝堂上的彎彎繞繞你怕是不太行。”
徐成安:“……”
“其實,烏雀巷另一頭對着玄武大街。”
沈嘉禾點頭:“聽起來很熱鬧。”
“陸狗的宅邸就在玄武大街上。”徐成安說的不那麼利索了,掙紮了下,硬着頭皮道,“簡而言之,将軍每回去見祝雲意,都得從陸府過。陸狗盯您定得那麼緊,若被他知曉您同祝雲意的關系,怕是不好吧?”
沈嘉禾擰眉看他:“你故意的?”
徐成安直接跪在地上:“屬下隻是覺得将軍委實不該同一個外人走得太近!”
“成安。”沈嘉禾垂目凝住他,“我沒夫人那麼好的脾氣,你是我的兵,便是在家裡也得守我的軍規!替上将做決定不是我教你的規矩,跪在這裡反省吧!”
沈嘉禾拂袖離去。
徐長安張了張口,一時不知如何辯解。
這的确不該是一個合格的将士會做出的事,若在軍中,他勢必要被軍法處置,但他真的是為了将軍好。
小時候他被母親玉氏帶着第一次進内院那日,母親就指着依偎在老王爺身邊的小女孩告訴他,那便是郡主。
“日後你給郡主當侍衛,要護她一生平安,記住了嗎?”
将軍這一生注定無法像個普通人一樣活着,她要護着豫北侯府和豫北軍,他隻想護着她。
卷丹剛從後院出來就看見徐成安跪在院中,她吓了一跳:“成安哥,這是怎麼了?侯爺!”
她擡眸,主君卻連頭也不回。
“你惹侯爺生氣了?”卷丹蹲在他面前,“沒事兒,夫人勸幾句,侯爺什麼氣都消了。”
徐成安歎息,這回不同了,侯爺外面有人了,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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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後後的院門都闩上了,東煙才終于敢摘下面具,他也沒随手丢,徑直挂在腰上,方便拾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