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煙轉身兩隻眼睛努力染着笑:“您怎麼來了?這猝不及防得好突然,哈哈——”
沈嘉禾的目光落在那青衣道士身上:“這位是?”
東煙忙道:“哦,他是大夫。”
小道士:“……”
沈嘉禾的臉色微變,看向那書生:“身體怎麼了?”春闱在即,這個當頭萬不能出什麼差池。
“對對,我是大夫!”小道士登時反應過來,撲過去就要給陸敬祯把脈,“讓我先……”
陸敬祯不動聲色避開,主動往沈嘉禾身邊靠:“道長莫弄錯了,嚴冬請你來不是看臉的嗎?爛臉的是他,不是我。”他冷眼看向東煙,“去隔壁看臉吧,這裡不需要你伺候了。”
東煙:“……”
小道士最後還是被東煙拖走了。
房門拉上,沈嘉禾終于忍不住問:“那大夫是不是太年輕了?”
嚴冬的臉這段時間應該遍尋名醫,别是沒找着江神醫就病急亂投醫了吧?
“不年輕了。”陸敬祯掩住笑,“道長仙法護體,永葆青春,實則快一百歲了。”
沈嘉禾:“……”
“不說這個。”陸敬祯拉她坐下,“這個時候來,是發生什麼事了?”
提到正事,沈嘉禾嚴肅了些:“早前入宮見了太後娘娘……”
她簡短說了一遍,“陛下勢必會培養一個将領奪回失地,這事我不是沒想過,但會這麼快嗎?為何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陸敬祯差點都忘了這件事了。
是的,他幫天子找到了那個将來能取締“沈慕禾”的人。
此人便是在建豐三年春被天子遣至豫北。
沈嘉禾沒收到風聲,是因為李惟聽從了他的建議,沒打算在朝夕間找人取締沈将軍,而是選擇從零培養。
那人去豫北時隻是個最普通的士兵,他在豫北苦心經營七年,逐漸升到副将,在收複雍州上立下大功,在軍中逐漸積累起了威望,這才讓天子在之後毫不猶豫放棄了“沈慕禾”。
對豫北軍來說,那人不是天子親信,而是和他們一起摸爬滾打過來的兄弟,所以最後豫北軍權收歸也順理成章。
此刻,陸敬祯想起來了,在夢到以後發生的一切之前,他便已經将這人推薦給李惟了。
“雲意?”沈嘉禾伸手在他面前的桌面輕輕敲打兩下。
陸敬祯回過神:“若連将軍都未曾收到風聲,那此人必定不是世家出身,至少在郢京不曾出現過。”
沈嘉禾睨住他:“所以你也覺得的确有這麼一個人?”
陸敬祯點頭:“此人大概率名不見經傳。”
沈嘉禾摸着下巴:“若是這樣,陛下憑什麼覺得他能把我取而代之?豫北軍可也沒那麼好說話,說換主将就換主将。”
陸敬祯倒了杯茶,輕輕推至她面前:“陛下還年輕。”
世人提及天子,無不言天子還小,天子尚且年幼。
祝雲意卻用了“年輕”二字。
沈嘉禾一瞬似醍醐灌頂:“他要花時間培養一個?”她正是被太後的話引入了誤區,以為他們找到了一個能立馬取締她的人。
“我明白了!”沈嘉禾興奮轉着杯沿,“看來太後母子也不是全然一心啊。”
陸敬祯跟着一笑:“畢竟太後不年輕了。”
這書生每次笑的時候溫柔得能讓人不經意溺進去,沈嘉禾支颔凝着他笑:“你這樣的人若不能入仕,是大周的不幸。”
但他從前的存在全是郡主的不幸。
陸敬祯的心神短暫一恍,他輕笑:“若我這一生隻為将軍謀呢?”
杯中茶水微晃,沈嘉禾難掩眼底情緒湧動,她難得開着不要命的玩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謀反。”
書生面色依舊:“你想嗎?”
沈嘉禾起身傾至:“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膽大包天?”
他沒往後仰,被迫擡了下巴與她對視:“那大約是郡主從前沒給我名分。”
沈嘉禾差點被一口空氣嗆到。
“現在郡主為我置辦了這處院子,我心裡便有數了。”微涼的手悄然圈住沈嘉禾的手腕,他眼中有笑,“若将來有一天,郡主可以将我光明正大帶在身邊。為了這個可能,我願為郡主付出所有的一切。”
“别胡說。”他手上的力道不大,沈嘉禾卻沒掙開,“我要你活着。”
他笑:“好,我活着。”
若将來你知道了我是誰,還願讓我活着的話。
“我發現你……”沈嘉禾湊近了些,指腹拂過他緊皺的眉心,“近來好像心事很多……在想什麼?”
書生微仰着臉:“想你。”
沈嘉禾的指尖顫了下:“别貧嘴……”
“真的。”他怅然笑了笑,思緒仿佛瞬間遠了,“我時常想你。”
他的話裡摻雜着一種很複雜的感情,沈嘉禾倏然間覺得他說的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沈嘉禾甚至強烈覺得他的這種想念似乎持續了很久很久,久到在她認識他之前。
“雲意。”沈嘉禾下意識問,“你以前有過心悅之人嗎?或者有過婚約的人?”
“沒有。”他的眼底跳動着一抹光,璀璨又滿足,“隻有你,郡主。”
沈嘉禾的心髒開始瘋狂跳動,又像是被針尖紮過,有些密密麻麻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