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
原來,他是這麼想她的?
那為什麼還要把外套借給她?施舍嗎?
林司恩的心情如同被巨石壓着,難以呼吸。
她是一個極其擅長忍受孤獨的人,高中三年,她并非沒有悸動過。
有人說,喜歡一個人,就像喜歡富士山,不是光憑愛意就能擁有。
一直以來,左叙就是林司恩心裡的那座山,白雪皚皚,光芒四射,美好奪目。而她就像山下的啞蟬,努力而克制地跟他保持着安全距離,遠眺山景,卻永遠不會叫喚。
她享受這份孤獨與模糊不清的心動。
然而這一天,雪融化,山露出猙獰的面目,一切都結束了。
林司恩踉跄後退兩步,轉身。
從水房跑回教室的途中,濕霧蒙眼,視線已經模糊,人影綽綽。
“砰——”
慌亂中,撞到了什麼,水杯啷當落地。
擡起頭,是周北岐。
男生被撞得身體往後仰了一下,擡手扶住她的肩,垂眼,笑得不痛不癢:“怎麼這樣不小心啊?”
熱氣拂耳,帶起一股酥麻陌生的電流,林司恩聞到他外套上青澀冷冽的草木香,胸腔裡的轟鳴砰咚、砰咚,急促得讓人窒息,她緊張地從他身前彈開:“别碰我!”
也許是她的反應過大,周北岐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幾秒。
林司恩冷靜下來,意識到是自己先撞的人,有點不好意思:“對……對不起。”
周北岐淡嗤了聲,收回手,彎腰撿起她的水杯,眉眼稍揚,唇角勾勒出淺淺的弧度:“去水房接水,就接回來一瓶空氣啊?”
林司恩搶過水杯,幽幽地瞪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似乎覺得她的反應有點好玩,周北岐撓了撓鼻尖,認真思考了下,說:“嗯,确實不關我事。不過同學,你是猞猁吧?”
“???”
林司恩不知道他又想發表什麼高論,迷茫地盯着他。忽見他悶笑一聲,嘴巴微張,尾音拉長,慢悠悠地吐出四個字。
“又慫又兇。”
“?!”
林司恩仿佛被雷擊中,一下子愣住了。
片刻後,她闆起臉說:“那又怎樣?”
今天心情本來就很糟糕,現在又被他故意捉弄,簡直雪上加霜。
林司恩冷眼看着周北岐。
兩人站在走廊靠扶手的一端,臨近上課,時不時有學生腳步匆匆地從他們身側走過,偶爾投過來一兩道探究的目光。
反正,他都覺得她兇了,不如就再兇一點。
林司恩咬了下唇,松開,擺出自覺最有氣勢的表情,微腮帶怒,沖他說了句:“不服憋着。”
心中郁結的不快,随着那口惡氣一起被吐了出來,身體頓時變得輕松不少。
周北岐眼神晦澀地瞥她一眼,點點頭:“可以,對别人輕聲細語,罵我就那麼狠。”
……
你還委屈上了?
林司恩想起了兩人書店初見的情形,突然看着他的眼睛,微笑,抑揚頓挫道:“誰讓你是……航、空、母、艦。這點傷害對你來說肯定隻算毛毛雨啦。”
周北岐:“……”
新仇舊恨一起報完,林司恩心裡痛快了,腳步輕飄地踱回教室,把杯子往課桌上一立,拉開椅子坐下。
蔣妮見她眼睛泛紅,疑惑地湊過來,指了指她眼睛,語氣有點擔心:“你怎麼了,眼睛好紅哦?”
林司恩想起左叙傷人的言語,搖頭:“沒事,可能是中午沒睡夠。”
蔣妮哦了聲,也沒懷疑她的話,絞盡腦汁幫她出謀劃策:“那要不,你再眯會兒呗,一會老師來了我叫你。”
“不用啦,我自己按摩幾下很快就好,謝謝你。”林司恩笑了笑,餘光瞧見周北岐走進教室,嘴角又垮了下來。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刺耳的鈴音突然響起,傳遍整個校園。
許尤青和左叙還在水房裡對峙着。
自從被左叙當面拒絕後,許尤青已經徹底失去理智,什麼驕傲和自尊心通通抛到腦後,隻想将他踩進泥潭裡,拉着他一起沉淪。
她擡頭仰望左叙,聲音苦澀:“明明覺得林司恩惡心,可你還是忍不住偷偷跑去咖啡館看她,像個自虐的偷窺狂一樣。現在知道情書不是她寫的,是不是覺得還挺遺憾?”
左叙表情一頓,突然擡手掐住許尤青的下巴:“你再說一句試試?”
許尤青面色漲紅,難受地幹咳幾聲,擡眼瞪他:“被我戳中痛點了?左叙……你……你比林司恩更惡心……”
左叙斂眸,一把甩開許尤青,像甩掉一袋垃圾,沒有半點心慈手軟。
許尤青趔趄了幾步,雙手捂着胸口,驚魂未定地喘着粗氣。
左叙擦拭了一下手指,目光森冷幽暗:“你說得沒錯,我是喜歡她又不想和她牽扯太深。倒是你,學習成績比她更爛,長得也沒她漂亮,還不長腦子,聽不懂人話,憑什麼覺得,我會喜歡你?”
眼看着要上課了,左叙沒耐心繼續在這浪費時間,擡腳從許尤青身側跨過,離開水房。
許尤青等他走遠,擦了擦眼淚,稍微收拾了下心情,回教室上課。
下午的課有四節,這節是物理。林司恩掏出自己五十多分的物理試卷,攤平,拿手壓着。
物理老師和許尤青一前一後走進教室,一個往講台,一個往她身後……
砰、咚!
側後方傳來一聲響,林司恩眼皮微動。
許尤青斜眼瞅她,暴力地從抽屜裡抽出物理課本扔到桌上,乒乒乓乓搗鼓一陣,總算坐好。
物理老師擡眼往教室裡一掃:“诶?張明智和孫偉鵬怎麼又不在?”
同學們回頭看後排,見慣不怪。
“他倆是逃課慣犯了,這會兒估計在外面潇灑呢。”
物理老師眉頭緊鎖,從盒子裡拿了根粉筆,直搖頭:“都高三了,還這麼無法無天,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得跟你們班主任好好反應一下。”
“好的,老師。”
話雖如此,但大家都知道,反應也沒有用。
那幾位大爺哪次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根本沒人管得住。就算不逃課,也不會安分,隻會在後面插科打诨開女生黃腔,要不就公然頂撞老師,學習是不可能學習的。
現在他們不在,整個下午,班級課堂紀律反而變得更為融洽,大家的學習效率都蹭蹭蹭的倍增不少。
可高興之餘,衆人不免又替新來的轉學生捏一把汗。
今天中午,那個叫周北岐的同學讓張明智丢進臉面,張明智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