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開門聲，林燕紅的注意力從電視機上挪開，瞥向玄關。

“回來啦？”

“嗯。”

林司恩換了雙拖鞋，經過客廳時，終于想起林燕虹交代的事情。她腳步微頓，“啊”了一聲。

“媽，我忘記買牙膏了。”

“沒事，明早再買也一樣，你快去洗個熱水澡吧。”

林燕虹擺擺手催促她去洗澡。

林司恩點點頭，先給蔣妮回了個電話，然後拿着換洗的睡衣進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林燕虹依舊神采奕奕地坐在客廳沙發裡看劇。

深夜檔，青春偶像劇。

講一群平均分隻有三十的差生，經過一年的努力，最後成功逆襲，考上亞洲排名第一的大學的故事。

林燕虹看得津津有味。如果不是怕影響林司恩學習，她恨不得拉着林司恩一起看。

“這一群孩子真是太有幹勁了！”林燕虹發出一聲感歎，似是回想起了年少時光，接着喃喃自語：“哎，林博濤當年也是這樣，一開始成績平平無奇，結果最後一年竟然突飛猛進考上了C9，不光是學校的老師，連我都吓了一大跳！”

林博濤就是林司恩的老爸。

那個高考逆襲考上C9，畢業後工作沒幾年，最後過勞死在工位上的男人。

林司恩已經快記不起他的模樣，倒是林燕虹的形象在她腦子裡變得越來越鮮明。

她有時候覺得林燕虹簡直像個無堅不摧的女戰士。但偶爾又覺得她是個内心脆弱仍需要人寵的“小孩”，比如現在。

林司恩想快點長大，當那個寵她的“大人”。

她走過去，從後面摟住林燕虹的脖子撒嬌：“媽，我爸當年真那麼厲害啊？”

“當然！”

林燕虹拉着她的手臂，叽裡呱啦地跟她講了一堆林博濤年輕時的事迹。

說完，最後郁悶地總結道：“你爸哪都好，就是死得太早了。”

林司恩心裡一陣酸澀。

她的老媽果然還是很介意這件事啊！

林司恩松開林燕虹的脖子，邊幫她按摩肩膀邊說：“那我以後不僅要考上C9，還要長命百歲，努力成為一個比老爸更加厲害的人！”

林燕虹聽完後背一僵，擡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媽媽相信你，快去睡吧。想長命百歲，可不能天天熬夜啊。”

“好，那我回屋了，你也早點睡。”

“嗯。”

林司恩回到卧室，往床上一躺。

她累得慌，可一安靜下來，大腦就自動回放今晚發生的種種事，睡意全無。

她抱着小熊抱枕，凝視漆黑的天花闆。潛意識裡想起那句古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所有一切煩心事，肯定都是主導考試的神在鍛煉她的心态，她怎麼好意思睡！

林司恩精神抖擻地爬起來，摁亮床頭燈，翻開抽屜，拿出巴掌大的高考英語詞典，小聲背誦。

“success ，s-u-c-c-e-s-s，成功。”

“produce ，p-r-o-d-u-c-e，生産……”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她背誦的方式不對，次日醒來，喉嚨像被五仁月餅堵住一樣，黏糊糊的，隐隐作疼。

她嘗試着念了個單詞，一出聲就啞得仿佛剛被絕育的貓在嘶叫，難聽至極。

完啦！

林司恩雙手捂臉緩了好一陣，才拖拖拉拉地起身去洗漱。

林燕虹看她情況不對勁，出門買牙膏時順便幫她帶了一些藥。

林司恩吃完藥，一整天都不太敢亂用嗓子，連原本計劃好的英語口語練習也改成了刷題。

傍晚，甯勇過來接林燕虹去上班，破天荒地給林司恩帶了一塊慕斯蛋糕。

“來得急，也不知道帶什麼好，就想着以珊和以岚平時挺愛吃甜食，你大概也一樣。”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将蛋糕遞給她，拘謹地笑了笑。

“謝謝。”

林司恩面無表情地接過蛋糕放進冰箱裡。

她對林燕虹這個新男友沒有太多的看法，她隻是覺得别扭。畢竟再好的繼父在她心裡也比不過林博濤。

而且，甯以珊和甯以岚上次來她們家鬧時，甯勇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林燕虹和他繼續在一起真的能幸福嗎？

她一點都不想看到林燕虹受委屈啊。

這個婚真的非結不可嗎？

林司恩胡思亂想着關上冰箱門。

林燕虹進屋換衣服，讓她給甯勇倒杯水。

林司恩乖乖照做。

甯勇接過水杯，沒話找話地問她：“最近學習怎麼樣？”

林司恩說：“還行。”

甯勇喝了一口水，欲言又止了會，說：“我和你媽……準備在你們高三畢業後結婚。”

林司恩的指尖抖動了一下。

沒等她消化，甯勇繼續說：“燕虹本來想等高考結束再跟你挑明，但我覺得現在是最好的時機，與其等到那個時候，不如提前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其實，您偶爾可以聽一下我媽的話。”林司恩淡淡地看了眼面前的中年男人，頭都要炸了。

“您和以岚以珊她們說了嗎？”

“沒有。”甯勇搖頭：“她們最近備考壓力大，情緒不穩定，我想晚點再告訴她們。”

“您也知道備考壓力大啊，真是個好父親。”

林司恩笑了笑，拿過遙控器，打開電視機。

甯勇仔細回味了一下她的話，怎麼想都覺得不得勁。

明明是誇贊，怎麼聽起來格外的刺耳？

他看了眼坐在沙發另一端的小姑娘，以一副慷慨施舍的表情對她說：“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成為你的父親。”

林司恩的嘴角瞬間崩塌。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微笑：“謝謝您這麼慷慨大方。”

林燕虹換好衣服出來，發現他們分别坐在沙發的兩端，看起來就不太熟絡的模樣。

她輕歎一口氣，叮囑林司恩：“媽和你甯叔要去上班了，鍋裡有排骨粥，吃完早點休息。”

“好。”

客廳的門被打開又關上。

腳步聲逐漸遠去。

林司恩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軟綿綿地倒在沙發裡。

她擡手摸了摸額頭，感覺有點燙。

好像是發燒了……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林司恩翻箱倒櫃找出體溫計，測完一看，果然有點低燒。

後天假期結束就是模拟考，她現在這幅鬼樣子要怎麼辦……

林司恩有些煩躁，晚飯也沒什麼胃口，簡單吃了幾口，回頭又刷起複習題。

撐着病弱的身子勉強複習了一個多鐘頭，周北岐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林司恩放下筆，猶豫幾秒，滑開接聽鍵。

男生磁沉的聲音帶着點調笑意味。

“小老師，晚上好。”

林司恩一聽就知道他想幹嘛了。

她強撐起精神，聲音嘶啞道：“哪道題，發過來吧。”

那邊明顯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問她：“你的聲音怎麼了？”

林司恩搖頭：“沒事，就是嗓子有點疼。你把題發過來吧，我盡快做完把解題思路告訴你……”

“你先别說話了。”周北岐強硬地打斷她，而後二話不說就單方面地挂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