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不用上學,兩位高中生便都睡到了自然醒。
裴雁來昨晚睡的很不好。
裴月還把影音室當成了卧室,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在裡面,想要把她趕出去,但一想到她又要哭哭啼啼就止不住心煩。
莫眠坐在沙發上,看見他從樓上下來,連忙吩咐傭人給他做早餐。
裴雁來走到她身邊,低頭看她把昨天的合影放進相框裡。她神情專注,眼神溫柔,唇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似乎手中的照片對她來說,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東西。
注意到他的視線,莫眠擡頭看他,見他臉色不好,右手下意識摸向他的額頭,然而沒有碰到就落了空,裴雁來偏頭躲開了。
一瞬間,兩人都愣住了。
莫眠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有片刻的茫然。
裴雁來沒有看她,雖然這是他的無意識,但仍舊感覺到像是做了什麼錯事。
末了,還是莫眠先有了動作,她收回手,語氣如往常一般:“看你臉色不太好,我擔心你生病了。”
裴雁來也順勢低聲回她:“我沒事。”
“嗯,那就好。”莫眠重新将照片放進相框裡,但不知道為什麼,照片總是從手裡滑落,擺弄了很長時間都沒放好。
裴雁來俯身拿走她手裡的相片,把照片放進相框裡重新遞給她。
莫眠接過,笑着看向上面的四個人,“我洗了很多張,要不要在你的房間也放一張?”
其實不太想要,但看着莫眠臉上的笑容,還是點了頭,“要。”
裴雁來坐在餐桌前,莫眠也跟着坐在他對面,笑看着他。
裴雁來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拿起碗筷,他吃飯很快,沒過一會就放下了筷子。
吃完了飯,本該離開,但裴雁來卻沒有,他坐在那裡,看起來有話要說。
“怎麼了?”注意到他的遲疑,莫眠先開了口。
“他對你好嗎?”裴雁來直截了當地問她。
“誰?”莫眠有些不解。
裴雁來:“他。”
莫眠随即意識到他在說誰,笑着點頭,“你說裴千廷嗎?你爸爸對我很好,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裴雁來面色如常,語氣裡沒有任何情緒,但眼神裡有淡淡的憎惡,莫眠沒有注意到。
“他看起來脾氣很暴躁,愛生氣,也很愛沖您發脾氣,很多時候都不顧忌您。”他想到昨天莫眠穿着高跟鞋踉跄着去追裴千廷的畫面。
莫眠的眼神怔住,心髒的某一處像是被溫水澆灌,忽然柔軟地流淌起來。
莫眠問:“你是在擔心媽媽嗎?”
裴雁來眉頭微蹙,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想,他隻是看不慣裴千廷那副頤指氣使,嚣張狂妄的态度。
在他的視角裡,一直是莫眠在無條件地順從對方。
如果莫眠不再順從,那麼裴千廷是否也會像徐沖對待秦虹那樣,他無法想象那樣的畫面。
見他沉默,莫眠說:“你爸爸對我很好。”頓了頓,她又補充,“我們深愛着彼此,你不用懷疑這一點。”
裴雁來忽略她的後半句話,直接說:“他脾氣很不好,看起來有暴力傾向,他傷害過你嗎?”
莫眠否認:“當然沒有。”
裴雁來臉上仍有懷疑。
她無奈道:“很多事情不能隻看表面,沒有人是完美的,每個人都會有情緒不好的時候,那種方式隻是你爸爸發洩的一個渠道而已,而且他從來都沒有傷害過我。”
“你可以接受這種相處方式?”裴雁來疑惑。
莫眠點頭,認真道:“是的,我愛他,而且我們是夫妻,他做的一切我都會包容。”
“你爸爸小時候……”
她想跟裴雁來講講裴千廷,想讓他們父子倆更了解彼此,但剛開了口,就被裴雁來打斷,“我知道了。”
他對裴千廷的任何事情都不想了解。
樓上傳來響動,裴月還從二樓下來,從她的角度一開始隻看到了莫眠,所以語氣興奮地叫了聲“媽媽”,但在下了幾階樓梯後,看見另外一個人時聲音戛然而止。
裴雁來不冷不熱地掃了她一眼。
莫眠朝她招手,裴月還坐下後,努力擠出微笑,擡頭朝對面的裴雁來叫了聲“哥哥”。
裴雁來沒有理她。
莫眠讓傭人再送一份早餐過來,她看着兩人,詢問裴月還今天準備做什麼?
傭人将早餐放在桌上。
裴月還喝了口牛奶,說:“我下午要去道具市場淘一些電影工藝品,有個新認識的學長推薦的,他說那裡有很多有趣好玩的東西。”
影音室裡的很多工藝品被摔碎了後就沒有被補上,那些東西的價格并不貴,也沒有多大價值,卻是她從各地旅遊時搜尋的,對她來說很有紀念價值。
上次和陸城交換聯系後,他們偶爾會聊幾句,對方知道她想找關于電影的工藝品後,就給她推薦了這個舊貨市場。
莫眠又看向裴雁來,“那你呢?暑期有什麼計劃?”
裴雁來淡聲說:“沒有計劃。”
“既然你沒有計劃,那麼媽媽就給你制定一個計劃。”
裴雁來看向她。
莫眠語重心長:“我已經找好了老師,下午就來家裡給你補習功課,你的功課落下太多了。”她的說辭比較委婉,實際情況是成績太過慘不忍睹。
裴雁來屈指敲了敲桌面,說:“我突然想起下午要出門。”
“去哪裡?”
裴雁來現場抄答案,“去舊貨市場淘工藝品,我也認識了一個學長,他說那裡有很多有趣好玩的東西。”
裴月還聽到他的話,眼睛瞪大,一口牛奶險些噴出來。
莫眠面露疑惑,眼神掃過他們,“你們認識的是同一個學長嗎?”
裴雁來面不改色:“對,她介紹我們認識,不信你問她。”
莫眠看向裴月還。
裴月還尴尬點頭:“……是的,我介紹他們認識的。”
既然已經有了安排,莫眠也不好強迫他,于是退讓道:“那你們下午一起出門吧,晚上記得早點回來。”
裴月還看了眼裴雁來,對方神情鎮定,絲毫沒有說謊的窘迫和不安。
注意到她的視線,還輕飄飄地擡眸看她,面無表情,但眼神暗含威脅。
裴月還低頭,說:“知道了,媽媽。”
夏天的太陽熱得快要将人烤化,燥熱的風裡沒有一絲涼意。從車上下來,隻站在外面五秒,裴月還就感覺體内的水分好似要全部蒸發。
裴月還撐着傘站在道具市場門口,轉身問裡面的人:“你要在這裡等我,還是跟我一起進去?”
裴雁來看了眼外面的天氣,想要躺在空調車裡睡覺,但猶豫了兩秒,又從車上下來了。
兩人一走進去,就像是誤入了到各種各樣的電影場景裡,每一家店鋪招牌都以國内外電影的名字命名,道具海報随處可見,甚至還有店主cosplay成電影主角。
似乎現在如果架起攝影機,喊一聲action,這些人就能立刻入戲,念大段的經典對白。
裴月還目不暇接,被這裡的道具陳設迷得眼花缭亂,快要走不動道。
把手裡的傘一把塞給裴雁來,她低頭挑選起來。
裴雁來皺眉看向手裡的傘,想要發火又忍了下來。
但面對她這種一步三停的走路節奏,裴雁來實在沒有耐心,在她又一次走了兩步停下來時,不耐煩道:“你能不能走快點,磨磨蹭蹭天都黑了。”
裴月還看着手上的道具哨子,頭也不擡,“你要是嫌煩就先走,我逛完了再去找你。”
裴雁來眉頭擰緊,一把打掉她手裡的東西,“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
手背被打疼,裴月還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在和誰說話。
怪她一時太過忘形,都快忘記了旁邊還有這麼一個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