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時。”
梁荀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時,許嘉時的心跳還未平息下來,她沒有說話,隻“嗯”了聲。
許是聽到了她的呼吸聲,對方善解人意地問:“不方便說話嗎?”
“沒有。”
“出發了嗎?”
“準備出發了。”
“一路平安。”
“嗯。”
兩個人之間的對話無聊至極,許嘉時也習以為常,梁荀經常打給她這種說不了幾句話的電話,就像熟人見面時的那一句“吃了嗎?”
不過,她和梁荀之間,隔着上萬公裡。
打完電話後,許嘉時發現車上隻剩下曹有風旁邊的位置空着。
别無選擇,隻能坐在對方旁邊。
剛一坐下,曹有風就湊過身來:“嘉時,馬上就是我妹妹的十八歲生日,她現在已經纏着我開始要禮物了,我打算自由活動那天去給她買禮物,我不太懂你們女孩子喜歡什麼,你能幫我參考一下嗎?”
“不好意思啊,曹總,我那天約了朋友。”許嘉時如實說,但也因為梁荀父母,也讓她有了拒絕的理由。
曹有風堅持:“那今天晚上呢?”
許嘉時表現出很遺憾的樣子:“我這三天都和朋友約好了。”
曹有風攤手,退而求其次:“我發圖片給你,你遠程幫我參考下。”
他說這句話時帶着上位者的強勢,許嘉時聽出了不容拒絕的語氣。
“我看到了,肯定給您回複。”許嘉時點頭,禮貌而疏離。
因為曹有風的話,許嘉時心裡有些窩火,她面對窗戶,深呼吸釋放情緒。
她想,就當是多了一份工作,而團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工作。
旅程的第一站是參觀港大。
紅牆前不少遊客都在拍照,部門裡不少人都是第一次來,拉着許嘉時合照六年。
“Stella.”
一道陌生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活動,衆人朝着那道驚喜聲音的來源看去。
隻見一位穿着黑色長裙的中年女人站在那裡,面帶微笑地看向許嘉時。
“m…”許嘉時張了張嘴,發不出完整的音節。
她已婚的消息從來沒有告訴過同事,如果她把這聲“媽”喊出來,怕他們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許嘉時當時堅持隐婚的原因就是對象是梁荀,他和她的行業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沒有人不認識他。
猶豫中的這幾秒,王思亦仿佛知道了她的窘境,走到跟前來:“是來港城旅遊嗎?”
“嗯,和同事來這邊團建。”
王思亦點了點頭,笑容和善,對着她和其他人說:“港城很美,祝你們玩的開心。”
“一定,謝謝阿姨。”
許嘉時和王思亦視線相對,後者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讓她放下心來。
這件事情許嘉時做的自覺慚愧,晚上飯局還未結束,她就借口先離開,匆匆趕往梁荀的父母家。
他們都是港大的教授,住在學校附近。
辦婚禮前,許嘉時跟着梁荀來過一次,那個時候梁荀帶她住在淺水灣,所以她并未在此留宿過。
港市的房子比起深市小很多,百平的面積被分為了兩室一廳,甚至沒有單獨的書房。
梁荀的書櫃就放在卧室牆角,緊挨着書桌,五層的書架放的滿滿當當。
許嘉時隔着玻璃看了眼,大多是金融相關的書,還有筆記本。
房間門被人敲了兩聲,王思亦推開門,手裡端着果盤:“房間提前透過氣,被褥都是新換的,你放心住。”
“謝謝媽。”
“德明知道你要來很開心,但臨時出差,他很遺憾不能見你,特意囑托媽咪要照顧好你。”
“沒關系的,以後我常來港城看你們。”許嘉時和王思亦面對面站着,略顯拘束。
如果沒有這場婚約,她們本就是陌生人。
許嘉時是和同事拍照的遊客,王思亦是前往下一場講座的港大老師。
她們會在人海中擦肩而過,然後彼此又歸于人海。
梁荀像橋,像紐帶,串聯了許嘉時和他的家人的關系。
而她亦是橋,是紐帶。
許嘉時躺在床上,思緒亂如麻,她很後悔自己沒經思考,就給王思亦承諾會經常來看他們。
她不該打破現狀。
可突然想到,自許文忠手術後,梁荀也會頻繁地往返紐約和深市看望他。
梁荀的時間是有限的,分給了許家人,便不能分給他的父母。
許嘉時歎了一口氣,關了燈。
奔波了一天,本應該倒頭就睡,許嘉時卻在床上輾轉反側。
被褥是新換的,還有洗衣液的香味。
房間開窗透過氣,沖洗了别人存在的痕迹。
許嘉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卻覺得,滿屋子都是梁荀的味道。
讓她難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