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也想緊住她漂浮不定的心:“蘊珠,你有一手好牌,你知道麼?”她手上的勁越大,聲音便越小,“慕澈之前途無量,江扶英功在千秋,你身邊的女官内人都很得用……待你有了皇子,皇帝定會立他為太子,慕家賀家也會用盡全力保住太子的地位。至此以後,你往後的一切,就都安穩了。這不好嗎?”
“可是澈之怎麼辦?”賀蘊珠自私是真,對慕澈之的愛也是真,“如果我不和他在一起,他這一輩子是不會另尋旁人的……我、我不能讓他這麼苦的過一生,我想陪着他……”
“你不是他,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另尋旁人?”太後心口悶痛,她松開賀蘊珠的手,轉而去捂自己的胸口。她苦口婆心:“男人享樂的法子多了去了,你上趕着心疼什麼?”
賀蘊珠忍不住哽咽:“姑母,您說的我都明白。可明白和做到是兩碼事,我做不到心無芥蒂地和趙淮宴過一輩子,我惡心他;我更做不到忘了慕澈之、忘了他對我的好,我心疼他……”
太後閉上雙眼。再次睜眼時她冷靜下來,“那麼,我便請皇帝選秀,讓旁的女子分去他的注意力,你也不必常常與他見面,這樣可好?他若不天天盯着你,你私下裡懷念一二慕禦史亦是可行。”
賀蘊珠拭淚:“不是不行……若他以後不再碰我,也是行的。隻共享一事,我實在是嫌惡心。”
“……不與皇後同房這話,你自己信麼?”太後努力平複心情,“我叮囑他,讓他每次來坤甯殿前都洗幹淨,進了你的坤甯殿,你再讓人洗一次,可好?”
賀蘊珠想開口拒絕,但看到姑母眼底強壓的怒火,還是怯怯點頭:“好。”
“我今日和你說了那麼多,現在你來講講,你日後打算如何做?”太後終于得了空,喝了第一杯茶水。她話鋒一轉,開始檢查。
賀蘊珠心跳一停,随後小心翼翼地為姑母倒上第二杯,努力回想對話,從中提取信息:“首先,不能再那麼壞的對趙淮宴了,要找他要有用的東西。其次,要過好自己的日子,保住自己的地位,用權利擴大權利。”
太後颔首,總算舒了心,“那麼最後呢?”
賀蘊珠低下頭,怯生生道:“最後,趁着趙淮宴不理我,可以适時想一陣澈之……”
太後氣結。她喝完侄女親手倒的茶水,随後站起身來:“今晚上别急着睡,好好想一想我的話。”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坤甯殿。守在正殿門口的崔姑姑看到她的面色不好便生了擔憂,太後沉聲道:“去福甯殿。”
靜好等人在太後走後便連忙進了屋子。
“姑娘?姑娘怎麼哭得這樣厲害?眼睛好紅。”靜安吓了一大跳,連忙用帕子小心地點去賀蘊珠眼角殘餘的淚痕,怕弄疼了她。
賀蘊珠輕輕搖頭,按下了靜安的手,“我無事。”
躺進柔軟的床鋪,賀蘊珠隻覺渾身疲憊。她心裡頭亂得不行,腦子裡仿佛有數不清的線條纏在一塊兒,怎麼也分不開。
她抿緊唇,又側過身子。
姑母的話确實要聽一兩句,可賀蘊珠永遠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她有自己的主意,為什麼要聽别人的?
和趙淮宴相處了大半年,賀蘊珠其實能看明白一些他——或者說,她知道趙淮宴對她、要比對旁人特殊,同樣的話同樣的事,她做和旁人做就是不同。
靜好說過,趙淮宴對她們很冷,面對她們的婉拒和隐隐的不馴,統一以不滿、壓迫應對。
可是,在賀蘊珠印象裡,趙淮宴喜歡她驕傲的樣子,更喜歡她不可一世、睥睨一切的樣子。哪怕嘴裡讓她順服,但賀蘊珠每次對他“無禮”,他竟都有些享受的意味在。
賀蘊珠合上眼眸,默默冷笑。
也是夠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