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許大人在京郊也有宅子。”江扶英圍爐烤火,修長而帶着薄繭的食指在火花映照下顯得更加好看。她嘴角帶笑,帶着三分感謝,“多謝大人收留。”
江扶英原本想着等到傍晚就把姑娘們帶回京城,可誰知申時突然就下起了雪,身邊孩子多,她不敢冒險,隻能留在京郊臨時的學堂。
雪越來越大,眼見今日是回不去了,江扶英正發愁,許墨琛卻說他在這附近有一個山莊,足夠她帶來的孩子、侍衛住。江扶英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當場就應了。
“不必言謝,舉手之勞。”許墨琛斂眉,“……隻是江夫人,慕家在這兒沒有莊子麼?”
“這裡倒是沒有,”江扶英不覺有他,“慕家的那些莊子離得有些遠,三哥叮囑過妾,說路上難行,我這才不過去的。”
許墨琛手指一頓,“……三哥?”
聽到清冷又不解的問話,江扶英隻是笑了笑,“大人有所不知,夫君在族中行三,我便喚他一聲三哥。”
許墨琛嘴角動了動,略過此事不提,隻說她從前的話:“江夫人似乎覺得在下不會在京郊有房。”
江扶英眉眼低垂,旁人看不見她眼裡的笑意:“大人的清正之名無人不曉,您又兩袖清風,還從不喝酒赴宴。妾鬥膽,以為您除了端京城裡的宅子,便再無私宅了。”
這是在嫌他窮?
許墨琛難得地進行了一次自我反省,意外發現自己日常行為表現确實“窮酸”。
他早已搬出許家,獨身一人居住,身邊的女使小厮不多,宅子也不過是尋常三進,帶着左右跨院和一個後花園,占地用人都不及同品官員的一半。
他朋友不多,名貴贈禮也是私下送出、不為外人所見。皇帝賞他的好東西大半放進了庫房,自己又很少取用,更不會明晃晃的擺出來以示君恩。至于自己平常的衣飾,也是如何簡樸舒适就如何來。
平心而論,從表象來看,他确實很窮。
許墨琛陷入了沉默。良久,才淡淡開口:“三套私宅,五個莊子。車輛、馬匹若幹,庫房亦有珍寶。”
江扶英擡眸看他,有些奇怪——他和自己說這些做什麼?辟謠?
她心裡納悶,面上輕輕點頭:“奧,原來如此。”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推開,毛絨絨的小姑娘成群結隊地跑進來,“老師我們餓了!想吃你做的辣椒炒肉絲拌飯!”
許墨琛原本提起一分的唇角瞬間放下,再次繃成一條直線。
江扶英順手撈了一個最小的姑娘抱進懷裡,給她暖了暖雙頰,“可是這裡沒有辣椒呀,家裡的辣椒是皇後娘娘送的,端京獨一份兒呢。”
别的姑娘自覺地圍在她身旁,“那我們可以吃什麼呀老師?”
江扶英看向對面的主人家,莞爾笑道:“這就要問許大人府裡有什麼了。”主人家低眉,“臨近年關,基本什麼都有。”
“那妾想借大人家廚房一用,可否方便?”
“……自然可以。”
今日原定的讀書計劃被擱置,許墨琛鬼使神差地跟着江扶英進了廚房。
江扶英一面為自己綁攀膊,一面奇道:“大人怎麼也跟着來了?不是都說君子遠庖廚麼?”
她其實知道“君子遠庖廚”的真實含義是告誡君子要有不殺生、仁愛之心,但如今士大夫都以此句躲避家務勞動。江扶英以為許墨琛不會免俗,畢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慕澈之。
可許墨琛隻是自覺地拿起另一條玄色攀膊,“江夫人說笑了。君子有好生之德,亦會下廚做飯。”
“那就有勞大人了。”有人幫忙是好事,江扶英沒有推脫,給自己添累。她笑了笑,又對他多了幾分改觀。
莊子裡有廚娘,但江扶英怕孩子們吃不慣,便自己親自做飯。如今是冬日,姑娘們又在長身體,必須得多吃些才好。
江扶英腰間系着圍裙,專心低頭切菜,鬓邊零星的碎發在暖光燭光的映襯下,莫名有一股格外歲月靜好的味道。
許墨琛克制着收回目光,一邊洗菜,一邊出聲:“江夫人做菜似乎很是熟練。”
“嗯,我還挺喜歡做東西吃的。”江扶英抽神回道,“嫁人前後在家都常做,學堂開廚藝課時,我也會給姑娘們做幾道菜。”
“常做?慕家不給你配廚娘?”許墨琛長眉微擰,語氣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