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您可要為我們小姐做主啊!”柳兒見常元弘匆匆趕到,拉着莺兒直直跪了下去。
镖師們拿來一卷白布,将屍體蒙了起來,這才沒有将慘狀暴露于女眷前。
常元弘走進房中,顫着手掀開白布一角,隻瞧了一眼,就轉過身幹嘔起來。
秦淩羽有些同情他,礙于柳兒莺兒糾纏得緊,站在不遠處,聽男人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昨晚不是還好端端的麼?”
莺兒拽着他的衣角,哭喊道:“二公子,是那藥害了小姐,是藥害了小姐啊!”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吳文瑛死前,最後服用的就是那一劑藥。
晚膳是由婢女送進房,一般需半個時辰才能收回,期間還有人在旁邊侍候,斷不會出纰漏。
可如今吳家的兩個婢女要讨個說法,文章出在藥上,免不得針對一個人——醫女杜若蘭。
杜若蘭也在人群中。
因為住處離吳氏不遠,她是第一批趕到的人之一。聽見莺兒疑心自己在藥中下毒,垂下頭不說話了。
有人平時就看不慣幾人欺壓她,仗義執言道:“莺兒姑娘,若蘭姑娘一路照顧夫人醫藥,從未起過事端,為何偏偏選在這時動手?會不會不是藥的問題?”
忽有人道:“是不是藥的問題,差人拿銀針一驗便知。”
是沈鶴。
秦淩羽擠到他身側,低聲道:“大人,不是不讓摻和别人家事嗎?”
“無變故之時,确是如此;但有了死者,事關法制公平,不能坐視不理。”
“……”
很快,柳兒就拿了銀針來。衆人凝神屏氣,盯着那針朝藥碗中探去。
針尖抽離藥汁後,登時變得黯淡無光。柳兒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家生子,穩了穩神,丢下針就朝常元弘跪了下去:“二公子,既然這藥确實有毒,也該還我們小姐一個公道。一命換一命,人是你們常家的,都脫不了幹系!”
不知是吓得還是怎樣,杜若蘭身子一軟,朝旁邊歪倒下去。
形勢變換得太快,連秦淩羽都未反應過來。她想去扶時,已經來不及了。眼見人要狠狠摔上一跤,斜刺裡伸出一雙有力的手,使人靠住了。
她擡頭看時,發現是位年輕镖師,生得怪俊俏,不像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
面對銀針,常元弘亦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走廊内陷入沉默。
半晌後,他艱澀道:“來人,将她帶到柴房去,待回了梧城,再送往府衙問話。易老三,帶幾個人看住她。”
一個老镖師道了聲“是”,在年輕镖師肩頭一拍:“林竹,跟師父走一趟。剩下的人,還不快回去!”
柳兒諷道:“二公子,賤人在藥裡下毒,是斷斷留不得了。我和莺兒是小姐的陪嫁,不是常家人,如果到梧城前,她有個什麼好歹,決不會拖累公子。”
常元弘再不喜吳文瑛,但那畢竟是他的發妻。金玉堆裡養出來的公子哥,哪裡見過這種駭人的場面,強打起精神道:“嶽丈定會公判,不能冤枉了她。今日我便修書一封,送往嶽丈處。”
莺兒平時沒什麼主意,跟在柳兒後面附和道:“小姐是在常家沒的,賠一條命,也是該的!”
秦淩羽将困意憋了回去,嘀咕道:“都不會和人拌嘴,怎麼害人?”
趁三人口舌間,秦淩羽又看了眼那白布蓋着的屍身,接着鬼使神差地繞過沈鶴,進了房中查探。
她那間房的陳設已經豪奢無比,吳氏的則有過之而無不及。有富貴沒命享,恐怕得變成怨魂。
房中一切物什都擺放整齊,沒有異動。今早婢女要來替吳氏梳頭時,門一推就開,但未見強行闖入的痕迹。
若此人求财,為何不取走那些金銀珠翠呢?而且,偏偏要在船上取人性命,這一點也令人匪夷所思。
船行水中,離岸有一定距離,如果事迹敗露,很難全身而退。得下多大的決心,才不惜此時行兇?
轉了兩圈後,仍未有收獲。
但她注意到,臨近妝台的兩扇窗,皆是向上開啟的,這種設計可以使窗與地面産生一定角度,從而有效避免風雨掃進室内。夏夜炎熱,臨水的窗戶倒是常開的。
站在窗口吹了會兒風,忽然想起自己住處就在吳氏這間房的斜下方,便望了下去。這一望不要緊,卻看見窗沿向下的柳木闆上,有一道新鮮的白色劃痕。
【系統,你說,真兇會不會是從窗戶爬進來的?】
***
吳氏的屍身暫且放在一口木箱中,撒上鹽防腐,停在甲闆下一間空置不用的房中。
至此,二樓的艙房落了鎖,避免他人靠近。
秦淩羽沒有回房,而是去了煎藥的地方。才踏進門,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詢問負責燒火的小丫頭。
她轉頭就要走,卻被叫住了,隻得回頭擠出一個笑道:“這不是巧了麼,竟想到一塊兒去了。”
小丫頭得踩着凳子才能夠到較高的藥櫃,口中念念有詞:“山參一味,硫黃一味……”
每念一味藥,她就打開相應的藥櫃,抓上一點放在小秤中。
一連抓了十幾味藥材,用黃紙盛着,遞給了沈鶴:“這是夫人每日都在服的藥。不過姐姐,你要這個做什麼?”
沈鶴仔細翻撿了一番,并沒有什麼不妥,道:“多謝。秋實,可否讓我看看藥爐?”
秋實便将藥爐拿了過來,好奇地看着兩人。
沈鶴拔下發間銀簪,揭開爐蓋,刮下一點藥渣,在碗中和開。果不其然,得到了和銀針一樣的結果。
沈鶴問道:“昨夜煎常夫人的藥時,你和杜姑娘都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