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廳之内,是死一般的阒寂。
唯有從顧珩臉上滑落的酒,時不時滴落在桌案上,發出一道道不連貫的沉悶擊木聲。
咚,咚……
敲擊着平靜的桌面,也敲擊着衆人的心。
大家都暗道這賣酒女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攝政王心機深沉、睚眦必報,若是朝中有人不小心冒犯了他一句,那人不久後要麼調任苦寒之地,要麼找個由頭被擄去官職。
那些還都是朝廷命官呢,這小女子沒有半分倚仗,竟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奪了攝政王的臉面,隻怕命不久矣啊。
就在某滴懸在顧珩下巴上的酒将落未落的一刻,他猛然拍着身前的桌案而起,一雙血色的眸子恨恨盯着淩玦,面色森然似鐵,“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系統自動提示:當前世界男主後悔值大幅變動,後悔值—— ???】
淩玦聽到了這聲提示,唇邊泛起一抹自得的淺笑,接着便朗聲對着宮钰道:
“公主,我有要事相告,攝政王不願讓我吐露實情,這是要殺人滅口。”
顧珩面色又是一凜,忙道:“钰兒,莫要聽她胡言,隻怕她是已經犯了癫症,我這就讓人拖她下去。”
“來人,”顧珩不待宮钰答複,便已然向王府内的侍衛發下了命令,“将這女子拖出去,杖責三十,趕出府去!”
杖責三十,便是個壯漢也要去了半條命,何況隻是個纖細的女子。
侍衛一行四人進了廳内,分列在淩玦身側,作勢便要拿人。
“等等。”
宮钰若有所思地歪過頭,看着案前那張與自己極為相似的臉,忽地開口,“急什麼,便是要趕出府去,也能讓她先自辯兩句吧。”
“钰兒,這女子心機深沉,隻怕是别有圖謀。”顧珩的眸色中充斥着憂慮與焦躁。
“别有圖謀?”宮钰回首掃了他一眼,接着輕哂了聲,“那不是更要弄清楚,她究竟所圖為何麼?”
顧珩還欲再辯:“但是……”
“行了,”宮钰擡起一隻手,示意他噤聲,“讓她說。”
她的衣袖滑落,再次露出了手腕上的那道猙獰疤痕,正好對着顧珩所在的方向。
他的眸光微暗了暗,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
罷了,不過是個卑賤的民間女子,大字都不識一個,便是給她一封密報都看不明白,頂多說出些他在背後喚她公主名諱的事,哪能知道什隐秘呢。
日後他再好好哄着些宮钰,應當也不會對他們二人的關系有太大的影響。
顧珩做了個手勢,示意那幾個侍衛暫時退下。
淩玦卻對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随即對着宮钰道:“公主,攝政王這麼着急要将我拿下,是因為怕我說出他——”
她刻意拖長了尾音,在廳内衆人的矚目中,在顧珩的陰沉凝視下,緩緩吐出兩個字。
“——不舉。”
這兩個字宛如平地一聲驚雷,威力甚至比剛才潑出的那壺酒更甚。
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居然不舉,這話若是别人說出來,頂多當個低劣的笑話聽了去,自然是不會有人相信的。
可說這話的人是攝政王的姬妾,還是個特地比照着長公主的模樣尋回府内的女子,既然帶回了府,總不能隻是擺在家裡看着吧,那她的話便顯得尤為可信了。
進而衆人射向攝政王的目光,在驚愕之中,又摻雜了許多複雜的情緒,有嘲笑者,有惋惜者,更有看熱鬧不嫌事大者……
顧珩眼中的兇光幾乎要凝成了一團火焰,“你這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