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公子,在下陸才慎,家中世代經營染坊,聽聞淩公子近日想要收家染坊,特來自薦,淩公子放心,我家的染坊可是有口皆碑的,有祖傳的配方,夥計也都極為老練,您接手之後想染什麼花色都行,手藝絕對妥帖。”
陸才慎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即便裝作老練地見禮,可舉手投足間仍頗為生澀。
淩玦用目光示意他坐下,随即不動聲色地将他打量了一番,道:“既然家中世代經營染坊,又已經有了熟練的夥計,為何不繼續自己操持,反倒要找買家出手呢。”
陸才慎小心翼翼地坐下,顯得有些過分拘謹,擠出一抹笑道:“回淩公子,您說的不錯,隻是在下确實不善經商,卻也不願家中的基業毀在自己這一代,聽聞淩公子經商有大才,在下自己管不好這染坊,交給了您,那在下也放心,不會辱沒了我家染坊的這塊招牌。”
淩玦将茶湯倒入他面前的茶盞中,也不說答應不答應,淡淡開口,“你是從何處聽說的我?”
“多謝淩公子,”陸才慎兩手接過那茶盞,縮着脖子點了點頭,“在下也是托人打聽的,畢竟近日甯都内開的這幾家鋪子,生意極旺,有不少人在打聽背後的東家究竟是誰,在下雖說不會經商,但臉皮還算厚,便一路問到了此處。”
“這話你可說錯了。”淩玦忽地輕笑了聲。
“什麼?”陸才慎的手抖了抖,險些将茶湯潑在身上,好不容易穩住雙手,小心擡眼看向淩玦,“不知在下錯在了何處?”
“你說你不會經商,非也。”淩玦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在……在下确實不善經商,”陸才慎被她看得心頭發毛,下意識錯開視線解釋起來,“不然家中幾十年的基業,也不會就這般拱手讓人。家父臨走前特地交代過,我的性子太浮,又不會看人,他教養了許多年也未見有什麼起色,與其讓家中這塊招牌砸在了我的手裡,不如找個穩妥的人将生意交出去,隻在我手裡留幾分幹股,這樣染坊能繼續經營下去,我也還能憑每年分出的紅利混口飯吃。”
“哦,原是如此,”淩玦恍然哦了聲,“令尊是有大智慧的人,眼光如此長遠,佩服。”
“淩公子過譽了。”陸才慎似是松了口氣,笑意倒是因此真摯了起來。
淩玦卻擡了擡眉,道:“不過經商這事,本就倚仗獨家的消息,你能一路尋到我這裡來,便是得了旁人得不到的消息,在我看來,倒确實是個經商的人才。”
陸才慎聞言睜大了眼,面色顯得有些僵硬,似是沒想到自己所為竟還能有這種解答。
半晌,他似過了愣勁兒,終于怔怔開口道:“可是淩公子,在下對經營染坊一事,确實沒什麼興趣,在下信您的本事,還是覺得将生意轉給您更為妥當,當然,您也不用現下就決定,您可以先去我家的染坊看看,再做決斷。”
淩玦擡手,将滾燙的茶湯澆在了黑黢黢的茶寵上,滾水一燙,便露出了茶寵原本的顔色,竟是一隻栩栩如生的青色盤蛇,那蛇還吐出了一條鮮紅的信子。
陸才慎見着那盤蛇,險些叫出聲來,怎麼會有人用這長蟲當茶寵?
“石頭而已,陸公子莫怕。”淩玦眼簾未掀,卻點破了他的驚懼。
陸才慎撫着胸口,驚魂甫定,嗓子有些沙啞,“我沒……沒怕。”
淩玦将茶盞放回茶台之上,随即起身,“走吧。”
陸才慎卻愣愣地擡起眼看向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淩玦垂眸道:“不是要去看你家的染坊麼?”
“哦,是是是!”陸才慎這才回過神來,忙起身伸出手,“淩公子這邊請,我家的染坊也不遠,走幾步便到了。”
他的話倒也不假,這染坊就在這間酒樓的巷子後,走了不過半刻便到了染坊的大門。
此時染坊的大門敞開着,站在門口便能看見院内高高的木架上,晾曬着剛從染缸中撈出的布匹,顔色倒是極為鮮亮,應當确實是有些過人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