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鹿本能地顫抖起來,伏在地上,恐懼瞬間占領全身。
周遭的氣息凝冷如冰。像是地獄之門開了一縫,惡鬼肆意湧出,吞噬完人間最後一抹亮光。
甯長姝想躲。可在這裡,她無處可藏。
腳步聲停住了。她回頭,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立在地牢裡,陰冷地注視着她。
他端着一隻燭燈,面容清俊,腳底修長的影子閃閃綽綽,卻是惡鬼的樣子。
“你不該插手我的事。”
聲音冰冷刺骨,讓人不寒而栗。
可是此時甯長姝心中隻有滔天的恨。她想起父親、禦靈門和未未,不禁哽咽:“淮中林……”
“殺了你太麻煩,”他面無表情地伸手,祭出一支渾身銀色的筆,“活在世上的最後幾年,送你一個幻境吧。”
她盯着那筆,倒吸一口涼氣:“添足?”
原來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尋找“添足”破解詛咒。“添足”一直都在淮中林的手上。
此時,淮中林舉起手中的“添足”,灌入靈力。他冷峻的面容愈發詭異,嘴角揚起一個古怪而瘋狂的笑意。
*
毀掉一個女人,隻需要說她是瘋子。
甯長姝被添足的幻境控制了心神。在淮中林塑造的劇本中,她是一個膚淺的怨婦——
她,甯長姝,禦靈門的千金。
禦靈門是萬年長盛的名門,而她便是那個天之驕女,萬人寵、千人愛,求親的人絡繹不絕。
她心高氣傲,誰也看不上眼,卻不想少女心終是脆弱,初見淮中林便一發不可收拾,瘋了一般地想要嫁給他。
終于,她在競争中撥得頭籌,如願嫁給心愛的郎君。然而婚後,夫君與她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郎情妾意。
夫君面對她,做什麼都是冷冰冰的。甚至于她想吵架、想哭鬧,夫君也隻是沉默,連一個眼神都不會回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仙婢們也不把她放在眼裡。做完手裡的活,她們開始在屏風下嚼舌根:
“聽說,道君喜歡的并不是她,而是合歡宗的妖女柳萬絲。”
“什麼,這怎麼可能?”
“那合歡宗的女子們水性楊花,誰人不知。怎麼和出身名門的甯仙子比?”
“男人嘛,自然是喜歡野貓多過家貓。更何況合歡宗的女子懂媚術,勾引男人是拿手好戲。”
“那道君這般的人物,也會把心交給妖女?”
“你就不懂了,風花雪夜的心上人可以是狐媚女子,但娶進門生兒育女的就必須另有其人了。”
呵呵,什麼,心上人是别人,她隻是生兒育女的工具?
甯長姝大怒。當夜,她找淮中林質問,将這殿中一切可砸的,全都砸了。
她脾氣越來越差,外人都說她驕橫跋扈,仗着家世橫行霸道。
最終連這家世也沒了。
父親為了一己之私,引發獸潮,造成修仙界死傷慘重。父親被夫君就地正法,整個禦靈門也因為反叛,就此走上了滅亡的道路。
可是甯長姝不恨他。因為他是她的全部,隻要他能回到身邊,什麼都不重要。
然而這件事卻是他們夫妻的裂痕,讓他們越發漸行漸遠。
她愛而不得,家道中落,開始患得患失。生産之時出現血崩,心脈全亂,好不容易救過來,卻是身體大損、修為散盡。
生下兒子後不久,她便徹底瘋了。于是驕傲的她,決定拉全世界陪葬。
之前有多愛,如今便有多恨。她在寝殿中徹夜尖叫,失去理智一般自殘、砸東西。
她四處宣揚淮氏一族的秘密,訴說自己的遭遇;她虐待無辜的仙婢,隻因為夫君的一個眼神;她嫉妒自己的兒子,一度瘋狂到想要掐死他。
她不知這無端的恨意從何而來,也不知要從何而去,隻是一味地發洩自己的情緒,攪得周圍不得安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