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竹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這個宅子青瓦白牆,靜靜矗立在巷口。除去牆壁上有一些不知是黑還是紅的污漬,算是保存比較完好的了。
冉竹也不再與他多言,徑直往前走了幾步。淮璃像個小跟班,腳步輕盈,也快速地跟上她。
她拾階而上,到了宅院門前,“吱嘎”,推開了面前兩扇緊閉的門扉。
方才這一路,淮璃隻默默當個收音機,沒發一言。
此刻隻剩他們二人,他卻忽然湊上來,與她耳語道:“看來這位尤大公子,不歡迎你呢。”
冉竹擡眸,白了他一眼:“哪裡是不歡迎我,分明是不歡迎你。”
“是麼,”他一臉無辜的樣子,眼角彎彎,仿佛在偷笑,“可人家方才罵的是你。”
“瞧這話說的,他敢罵你嗎?你把他親弟弟都打傷了,到頭來,他隻敢說一句‘某人’。”
“這可不怪我,是他弟弟先動手的,”淮璃盯着她纖細的手腕,語氣有些不悅,“我已經是收着了。”
冉竹想起那日的事,将手藏到身後:“是啊,謝你不殺之恩。也怪不得太安城的人懼怕,你這麼一大尊佛杵在這兒,又能移山又能倒海的,是個人都要忌憚幾分。”
他睫毛輕輕顫動:“那你……也怕我麼?”
“我怕你做什麼。我還得‘狗仗人勢’呢,不然怎麼在這太安城混下去。”
她就這點能耐,狐假虎威罷了。
要不是帶着淮璃這麼個頂配隊友,今日的她,是注定要吃閉門羹的。哪裡還能在此處招搖,大搖大擺地諷刺尤之舟呢。
淮璃聽罷,微微低頭,盯着她的眼睛展顔一笑:“所以,你以後都要帶上我才行。”
少年澄澈的眸猶如兩潭清泉,倒映着溫柔的水光,生在這樣一張俊俏的臉上,天然而成的絕色。
她看得有些呆了,嘴裡嘟嘟哝哝,隻剩“嗯啊”二字。
他聽得歡喜起來,上前拉起她的手腕,主動把她往前帶:“我可聽到你答應了。”
冉竹頭有些懵,嘴也不利索了,像個布娃娃任由他牽着。
兩人穿過小院,徑直來到宅院深處最大的一間卧房。
卧房的門虛掩着,并未關得嚴絲合縫,隐約能瞧見房内昏黃的亮光,安靜又陰沉。
他們倆在門前頓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若有所思,誰也沒說話。
冉竹設身處地地思慮了一番。
師兄正在養傷,如今大概率在床上休息。縱然她與師兄再熟絡,也不能像進出自家廚房一般随便。
所以,先敲門。
不過左手敲門,實在别扭。她看了一眼被淮璃圈在掌心的右手腕,再擡頭盯着他從容的眉眼,無奈地吐了半口氣:“松手啊……”
他笑笑,似乎早有準備,五指甚至輕微用力,将她牢牢扣在手心裡,沒有半點要松開的意思:
“我幫你。”
他微側了身,規規矩矩地擡起自己的右手,朝門扉上叩去。
在手落下的前一刻,門忽然被人從裡面大力拉開,讓他的手生生撲了個空。
“小竹子!”
一身黑衣的尤清寒,雀躍地出現在門檻後,堪堪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
冉竹小小地驚了一下,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縱是如此,尤清寒也離她很近,幾乎就要面面相對了。他臉上滿是喜不自禁的神情:“你是來找我的嗎,我……”
“尤二公子恢複得挺不錯嘛。方才聽令兄的語氣,還以為你快不行了。”
一個戲谑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尤清寒一愣,抿緊了唇,冷然往左瞥去。
少年的雙眸裡烏沉一片,像是某種不會反光的黑石。嘴角揚着,眼睛卻完全沒有笑意,甚至讓人懷疑這裡面有藏得極好的殺氣。
尤清寒自然也沒什麼好臉色,周身氣壓很低,沖少年冷冷道:“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陰魂不散’?此話用在我身上可不對,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少年滿面嘲諷,“這說的,怕是尤二公子自己吧。畢竟你已經轉了兩世,依然要糾纏不休。”
“你!”
“怎麼,我說得不對麼?”
“好了好了,我們、我們别站在外頭說話,”冉竹簡直想頂個鍋蓋跑掉,但情勢所逼,她必須扛起壓力當這個調停官,“進去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