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好恨!
恨他為什麼不能再愛她一點?
曲雲織的眼中泛濫出某種尖銳神色,她的手将魔尊心口處的衣料攥出深刻褶皺。
恨意驅使了她,讓她滿心滿眼隻看得到近在咫尺的脆弱脖頸。
曲雲織一口咬住了魔尊的喉嚨。
牙齒深深嵌入皮肉,血液幾乎是立刻奔湧而出。
她沒有放過逃逸的鮮血,而是報複性地大口大口吞了下去。
萬俟逐鹿愣住了。
城樓上很安靜,僅剩下穿梭的風聲,他于是能清楚地聽到細微吞咽的動靜。
咽喉上的劇痛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他心底唯獨冒出一個強烈的認知——
曲雲織正在恨飲他的血。
他們好似骨血相融。
宮花一落的毒素順着血液流入曲雲織的身體,她蒼白的肌膚上也綻開了黑色裂紋。
這讓他們看起來就像兩株連理共枝的病樹。
萬俟逐鹿胸膛震動,隐秘而暢快的欲念四處橫沖直撞,終于,他放聲大笑。
“哈哈哈,好,好啊!”
“魔族食人,而身為食物的你卻在吞吃我的血肉,不覺得有意思極了嗎?”
他輕柔地攬住了曲雲織,讓二人之間再無空隙,緊密相貼,笑意盛放在眼角眉梢,沉澱入那雙深夜般的眸中,随時間發酵成一種不為人知、誰都未曾察覺的純粹愛戀。
隻有在這種荒誕的場合,他才敢冒出荒誕的念頭。
萬俟逐鹿從見到曲雲織的第一眼起,就隐約烙印下一個模糊的想法。
這是一個帶來災禍的女人。
往後的相處更是印證了這一點,她三言兩語的挑撥,使本就不穩的魔族局勢愈發割裂,而本該果斷處決她的自己,也遲遲做不下決斷。
心魔不曾點醒他,隻叫他盡快殺了這個即将成為他劫難的女人。
可他無數次輾轉糾結,終究是舍不得。
那就一同墜落吧。
萬俟逐鹿擁住了曲雲織,踩在城樓邊沿,順着猛然洶湧的風倒了下去。
曲雲織沒有抗拒。
二人一同倒向了無邊夜幕與萬家燈火。
風聲在耳旁呼嘯刮過,千家萬戶亮起的燈似被風吹得很遠,浸入夜色,搖曳出迷離暧昧的光景。
許是是失重感作祟,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曲雲織驟然失了力氣,不再狠狠咬住魔尊的脖頸,與他分開些距離,四目相對。
她的輪廓邊緣被燈火渲染上薄薄的金紅色,唇角沾着一絲未幹的血,眼神平靜而幽冷,寥落卻疲憊,就像什麼也無法映入那雙疏離的眼。
萬俟逐鹿低頭看着她。
二人的發絲被風揚起,交織在一處,分明離得這麼近,可懷中人的思緒卻似乎變得很遙遠。
他說不清是什麼緣由,突然很想吻她。
并非不及細想的沖動而為,而是發乎于情的渴望。
他斂下眸光,舔去曲雲織唇邊的血迹,順勢撬開她的齒關,勾住那一截濕軟的舌,與她交換一個充滿血腥味的吻。
這隻不過是伴随着此次墜落,一次短暫的意亂情迷。
他們落在了地面,結束了這個吻。
萬俟逐鹿依舊安靜地擁着曲雲織,小臂圈着她的腰肢,倔強地不肯放開。
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既不願将人殺了斷情絕愛,也不願放棄魔尊之位為愛私奔,而是将人強行圈禁在身邊,壓下她的所有反抗。
他清楚意識到這樣做的後果,他再難得到她的心。
懷中人的體溫再不會被他捂熱。
他們之間唯餘一片近乎于絕望的死寂,相擁着跪坐地上,像是惡狼頑固地圈養白兔,兩個截然不同的物種,隔着同樣溫熱的皮囊心意卻無法相通,隻有單方面不肯放棄的無望執着。
誰也不曾開口說話,也沒有什麼值得傾訴的話語。
就這樣靜待天明的到來,等待宮花一落的毒素徹底爆發。
萬俟逐鹿甚至冒出殉情也不錯的淡淡想法。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一道略顯遲疑的溫雅嗓音,自街巷盡頭傳來。
希辰拐出街角,神識一掃“看”清了眼下的場景,然後就是一頓。
隻見二人衣衫淩亂,眼中俱有未消的春情水色,魔尊脖子上血呼啦擦,烙了個看着就疼的牙印,而曲雲織領口沾血,更重要的是也中了宮花一落的毒。
這倆倒黴玩意兒到底玩了些什麼花樣?
問題是善後工作還需要他來!
希辰皮笑肉不笑,腳步用力到能将磚石踩碎的程度,邁着哒哒哒氣勢洶洶的步子來到這二人面前。
深吸一口氣,往袖子裡掏了掏,沒好氣扔過來兩個瓷瓶。
“你們運氣好,我本打算銷毀這批宮花一落的解藥,最後關頭改了主意才堪堪搶救出來這兩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