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并不是真的今晚就要看你展示廚藝。”伊琳倚在門框上，看着迪克踮起腳，在頭頂櫥櫃的最裡面翻找着面粉。他高舉着手臂，肌肉的線條顯露無疑。肩膀上的淤青邊緣模糊，剛剛揉開的藥膏在燈下隐約泛着光澤。

“找到了，”他沖伊琳搖了搖手上的面粉——用了一小半，大概是之前做餅幹是用的，和伊琳對視了一眼，笑着問，“喜歡你看到的嗎？”

伊琳愉快地點頭，走到水池邊洗掉手上殘留的藥膏：“不過你确定不用休息一下？”

“我喜歡忙碌的感覺，”迪克仔細翻找着袋子上的保質期，“這個時間睡覺對我來說太早了。”

“這個作息可不健康。”

迪克聳了聳肩，動作明顯由于牽動瘀傷而停頓了一下，他的肌肉因為正從疲勞裡逐漸恢複過來而微微發顫。

他正要走向冰箱，伊琳搶先一步過去：“我來找吧，你就在那兒準備開火。”

“我怕你找不到。”

“我不知道你是看低了我，還是高看了你的冰箱庫藏。”伊琳打開冰箱門，裡面空空蕩蕩，隻有幾個罐頭和便利店的食品。

她毫不費力地從裡面找出了黃油和蘑菇罐頭，還有一袋過期了的培根：“奶油培根蘑菇湯，對吧？”

迪克捕捉到她促狹的眼神，接過培根看了一眼，将它送歸垃圾桶，翹起嘴角：“現在是奶油蘑菇湯，也還不錯吧。”

伊琳不置可否地“嗯哼”了一聲，看着迪克将蘑菇切片，加海鹽、胡椒用黃油炒熟，主動推了個空盤子過去。

迪克接過盤子，将蘑菇盛了出來，重新切了一塊黃油在鍋中化開，小心翼翼地加了一些面粉翻炒，不斷攪拌。

“還不錯。”伊琳叉起一小片蘑菇放進嘴裡，滿意地點點頭。

她又叉起一塊，懸在迪克嘴邊：“怎麼樣？嘗嘗自己的手藝？”

迪克手上翻炒不停，拿起準備好的一碗水放進鍋裡。在“呲啦啦”的聲音裡，他偏過頭，咬下叉子上的蘑菇。

伊琳又落下一叉。

迪克失笑：“你放過蘑菇吧，我怕再這樣下去，我們就隻能喝奶油面粉湯了。”

伊琳遺憾地放下叉子。

“說真的，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看着迪克疑惑的神情，伊琳補充說，“在你的眼裡，剛才給你喂蘑菇的應該不是小醜吧？”

迪克看着與伊琳重疊的高空秋千虛影，誠實地搖了搖頭。

面粉水沸騰起來，迪克将逃過一劫的蘑菇倒入，再加了些奶油進去。

成品正好裝了滿滿的兩碗。

伊琳把抽血的工具和兩管血推到一邊，将餐桌騰出一個空檔來，和迪克面對面坐着，各自捧着碗喝了一口。

“有點兒不夠濃稠，可能是面粉放少了。”不過迪克依舊是很滿意，“謝天謝地，我嘴裡的巧克力味總算被蓋過去了。”

“你不喜歡？”伊琳眨了眨眼，“那一定是你的口味有異，絕對不是我挑巧克力水平的問題。那隻翼龍很喜歡這款。”

“翼龍在蝙蝠洞裡？”見伊琳點頭，迪克感慨，“達米安一定很開心。”

“他想要當龍騎士。”

迪克笑出聲來：“布魯斯一定不會同意的。如果有隻翼龍每天跟着夜巡，天知道蝙蝠俠的文件裡要多出多少條防禦計劃。”

說到防禦計劃時，迪克的聲音低了下去：“布魯斯總是有計劃。在我成為羅賓後，他就修改了所有針對他自己成為反派之後的計劃。有十多條，他确保我對這些足夠熟悉。我曾經不懂，但當我自認為在行使正義而殺人後，我開始明白了。

“時間久了，我們會很容易陷入這樣的思維模式，以殺戮來懲罰惡人、預防犯罪，這是一條捷徑。但稍有不慎，我們就會變成惡龍本身。”

伊琳之前聽到了他與蝙蝠俠對話的尾巴，再加上他現在說的話，她隐約能猜到迪克的心結。但她沒有追問，隻是又喝了一口蘑菇湯，将蘑菇緩緩咬碎、咽下，才慢慢說道：“我從來沒有處在你的位置過，我是說，超級英雄，或者叫義務警察？

“我來自的機構，火炬木小組，更接近于秘密軍事機構。我們應對的是來自外星的威脅，我們更像是在持續地打一場保衛地球的戰争，這場戰争甚至沒有日内瓦公約。我們大多數時候也都是在自己管理自己，簡單，直接。所以我不敢說我能感同身受，在你的身份裡，你面臨着怎樣的壓力。

“但就算作為一個城市裡生活着的普通人，一個并肩作戰過的隊友，一個在超級英雄論壇裡潛水的初級用戶......”

聽到最後一句時，迪克輕笑了一聲。

“......哪怕我不知道以前發生過什麼事，我也知道，現在的夜翼，做得非常好。”

她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嚴肅，迪克怔了一下，綻開微笑：“謝謝。”

伊琳笑着搖搖頭，托起下巴，換了個話題：“不過蝙蝠俠制定了很多對付自己的計劃，這還挺讓人意外的。我還以為他特别相信自己的判斷，畢竟他好像總是很堅定地告訴每個人他們各自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