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很忙,從接到第一通來自墓地看守人的電話起,警員們就陷入了一種渾渾噩噩但像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的狀态。
他們一開始還以為這是什麼惡作劇,直到越來越多内容相似的報警電話打進來,号稱自己看到屍體從墳墓裡爬出來、在街上行走,甚至後來有“死者”走進警局求助說自己找不到家了,哥譚的警察們終于不情不願地承認哥譚的詭異程度又加了一層。
看到聞訊找來的父母與意外早逝的孩子抱頭痛哭時,警察們甚至很快接受了這一現實,覺得這種異常事件似乎也不錯。
“如果有什麼不對的話,蝙蝠俠不應該早就出現了嗎?”在茶水間短暫停留的時候,有警員玩笑說。
戈登雖然覺得現狀的詭異程度已經超出了哥譚的常态,但他暫且也沒有時間聯系蝙蝠俠。他是一個嚴謹認真但不苛責的局長,這就使得下屬們養成了在遇到超出能力範圍的難題時果斷地提交給上司的習慣。
這就是為什麼會是由他來面對兩個英語不太熟練的外國人——确切來說,是羅姆人;更确切一點,是來自哈利馬戲團的羅姆人。
他當然認識飛翔的格雷森!畢竟裡面最年輕的成員是他看着長大的,他甚至能精準地辨認出他的各個面貌特征是來自于父母哪一方的。
但這并沒有讓他更容易接受這件事,更别說思考如何去處理它。
戈登的第一反應是給布魯斯打電話——他不敢直接告訴迪克,畢竟如果事情并不像它看起來得那麼好,他并不想給那個孩子虛妄的希望。
……布魯斯沒接電話。當然,這是一個上午,所以一個花花公子沒接電話并不稀奇。
好在芭芭拉主動接過了這個難題。
“我會告訴迪克,他有權利知道這件事。”芭芭拉咬了下嘴唇,指節焦躁地敲擊着扶手,輕輕搖了搖頭,“不過不是在電話裡,我得當面告訴他。”
令她頗為驚訝的是,直到她目送着格雷森夫婦去洗漱,神谕都沒有收到任何蝙蝠俠發來的消息。
當她忍不住好奇給斯蒂芬妮發了條消息詢問時,斯蒂芬妮很快地回了個電話:“你不知道嗎?
“B恐怕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
“韋恩夫婦回來了。”
聽着斯蒂芬妮的聲音不對,芭芭拉追問了一句她在做什麼,斯蒂芬妮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我在等。”
上數幾十年,埋骨在哥譚的人不計其數,但複活的人倒也沒一下子将大街堵塞得水洩不通。由此可以看出,雖然不知道具體比例,但複活的人實在也算不得多。
布魯斯本在分析着複活者的共同點,還懷疑是否有魔法師去了哥譚的墓園,卻被匆匆下到蝙蝠洞的阿爾弗雷德打斷了。他罕見地氣息不穩,情緒激動:“布魯斯老爺,你可以回莊園一趟嗎?”
布魯斯聽到他話語裡像是哭腔的鼻音時,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猛地轉過身,對上了阿爾弗雷德通紅的眼眶。
他這會兒倒是穩住了情緒,正色說:“老爺,你必須上來看看。”
上樓的路上布魯斯一直惴惴不安着,他第一時間懷疑了是不是有孩子出了什麼事,但很快排除了他們受傷生命垂危的可能——如果是那樣,阿爾弗雷德會把他們帶到醫療室,而不是讓他上樓。
布魯斯将種種可能的情形在心中排了序,卻從未想到會看到這兩張臉。
他已經很久沒有像幼時一樣,在回憶裡一遍遍描摹着這兩張臉了。但他當然認得出他們,他們的畫像就挂在莊園走廊的正中央。
然而他一直不敢仔細去看畫像,害怕突然意識到他們在自己記憶中的模樣是怎樣漸漸淡去、失真。
“你們怎麼敢......”脫口而出的話語用的并不是布魯西的聲音,這是獨屬于蝙蝠俠的喑啞低沉、充滿威嚴,卻又少見得充斥着憤怒。
布魯斯甚至分不清這股怒火究竟指向誰:是指向膽大包天、敢于戲弄他的魔法師,還是記憶模糊的、分辨不出眼前人到底與父母有幾分相似的自己?
“哦,布魯斯......你長大了......”
布魯斯的心被瑪莎淚眼朦胧的欣慰微笑帶得一顫,他逃避似地閉了閉眼,握緊拳頭,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你們究竟是什麼?”
“布魯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布魯斯·韋恩·秘密身份蝙蝠俠·哥譚最令人聞風喪膽的義警,面對着身分不明之人的接近,隻是退了一步,沉默而神情複雜地看着對方伸出手,貼上自己的臉頰。
已經太久了,他甚至說不清這觸感的似曾相識究竟是兒時殘存的記憶還是他的幻想,但他還是在這微帶涼意的觸摸中松懈下因防備而繃緊的肌肉。
“對不起,我們錯過了那麼久。”瑪莎專注地看着他的臉,托馬斯也走上前來,哽咽了幾次沒說出話來,拍了拍他的肩。
布魯斯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退後一步,避開了他們的接觸:“好吧,讓我換個問題。你們還記得什麼?我是說,在......死去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