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爬旁的郎君牆頭,回家被正夫堵在了房門口?
她如此一聯想,竟還想要發笑,頗有些事不關己。
畢竟郎君也不是情郎,正夫也未談什麼情,說什麼愛。
紀懷皓一直沒有說話,因廳中未點燈,羅雨風便也分辨不出他的神情,隻好先發制人,說了點什麼。
“你在這裡做什麼?”
話一出口,她便覺得更怪了。
好像那些個被伴侶追到花街的人,大多都是不等對方言語,先這麼說上一句的。
紀懷皓靜了靜,羅雨風适才聽到他低沉的聲音,許是因為太久沒說話,頭個字還摻了絲沙啞。
“......想同梓君一起就寝。”
羅雨風又等了等,卻沒聽他再說什麼了。
沒了?
往日不是還有個借口麼?
還向來是有些好笑的借口。
平日裡有的趣事今日卻沒了,羅雨風便有些心癢癢,她卸下了表情,佯裝冷淡,逼問道:“為什麼?”
紀懷皓又是靜了片刻,羅雨風簡直想将他的嘴撬開,探進頭去瞧瞧他今日的機靈話都藏哪裡去了?
她想到了有一夜小皇子曾說被刺客吓到了,所以要進她的房間。
再往前,則是被蜘蛛吓到了。
她因着有些心急,腦子這樣一想,便脫口而出。
“莫不是因為今日切磋吓着了?”
紀懷皓沒有說話,這是他二人間難得的沉寂。
羅雨風驟然明白了什麼。
他輸了,卻不想認這個輸。
他堂堂八尺男兒,入門第一天,連“怕蜘蛛”都認了,為何到了此事卻不認起來?
羅雨風有些搞不明白,但她細緻的性子卻比腦子快上許多,敏銳地察覺了真相。
因為紀湍?
同是年紀差不多大的武人,先是被挑釁了一番,還要耐着性子忍讓,在那麼多人面前輸了 ,不開心也是有的。
或者他曾有這樣的想法——若是我以己長相克,也未必會輸。
羅雨風突然理解了過來,卻聽紀懷皓終于緩緩地開了口,他語氣極穩,反倒叫人覺得異常。
“是有些......”
“想來王子是沒有般膽小的。”
羅雨風嘴快地截住了這個話頭,不知為何,突然間不想在他口中聽到示弱妥協的話了。
紀懷晧愣住,眼睫倏地顫動了一下。
那人幾步走到了門前,扯過了自己的臂彎,将門拉了開。
懷裡的枕頭因着對方的動作往下滑了一小截,被她一個回身接住了。
纖細的手仿佛是掂了掂。
“哦......抱緊些。”
紀懷皓頓了一息,細微地點了點頭,跟着她的前腳邁進了室門。
羅雨風點了燈,适才再望向他,仔細端詳了一下。
沒什麼不好的表情,反而挺......
在羅雨風心中,表情可以分為負一百分到正一百分。
她視自己常常面無表情的臉是零分,那麼小皇子現在的表情大約在十分,并且穩定地固定在了這個分數。
非要形容的話,略微是,有一點點愣,和一點點的驚喜。
羅雨風微微皺眉,又歪頭觀察了一下。
“你确未傷到?”
便見那人的唇角稍微耷了一丢丢,表情立馬從正十變成負十了。
羅雨風憋住了笑。
他果然很在意與紀湍的比試,換做平日早就該順勢賣乖了。
倒像個孩子似的,連“被對方傷到”的猜測都不願意聽......
小皇子往日都是不顯喜好、脾氣的,如今這樣倒也新奇。
總歸紀懷皓今日是洗脫了些許嫌疑,羅雨風不介意同他親近一些。
依舊是一個睡床一人鎖榻,羅雨風躺下片刻,突然想到,被捉奸回去的人不是與伴侶大吵一架,便是要好說歹說地順應一番。
想到自己無故許他進房的舉動,便覺得更加古怪好笑了,沉重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不少,很快便進入了酣睡。
月色被缥缈的雲霧遮遮掩掩,時而隐匿,時而顯現,還未等它徹底挪到西邊的天際,羅雨風便轉醒了。
她睜開眼睛,愣了一會兒。
今日這不是旁人叫的,是自然醒的。
有差事在身之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十分地益于身體了——因為不得不順應天時,起床進宮。
武殿試還沒有結束,今日是策問之日,衆多武生,需得過了這一試,方能定乾坤。
也不知此屆的武狀元會不會是那個方耀祖......
羅雨風想起她的雙鐮功法,霎時清醒了不少,将自己撐了起來。
她對自己喃喃道:“進宮。辦差。”
突然聽到了室内的細小聲響,她混沌的眼眸一亮,小皇子在呢!
倒可尋個借口逗他一番......
紀湍便很是不錯!
她一下子撩開幔帳,看向了塌邊,卻見此人正靠坐在榻上,一身茶褐色與明黃色相拼的方領輕袍,上有灑金碎紋,将兩色融合的極好。
又配一條鶴紋帶銙顯着腰身,臉上戴着靈芝紋镂雕金面具,正是大婚時羅雨風見過的那副。
羅雨風:......
這是幹嘛?
比武比不過,開始比美?
羅雨風因剛起身,看人還不是很清晰,仿佛給他上了一層的柔光,便更顯風貌了。
摸着良心講,這倒是能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