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懷皓“比美”的計劃到底還是落空了。
因為今日殿試紀湍并沒有出席。
生活總是不會如人想象的一般紋絲不差地走下去,盡管紀懷皓隻是為了有備無患。
想來也是,昨夜紀湍以一己之力勇挑了大齊所有的皇子,又險些行了謀逆之舉,被聖人訓斥已成必然。他既不是傻子,今日總該避着些,假裝酒還未醒。
更何況,他如今身負血海深仇,哪裡還有理會旁事的心情?
但紀懷皓還是“赢”了。
“赢”在羅雨風心裡。
因着他今日穿了往日不常穿的顔色,羅雨風總是忍不住瞧他兩眼,覺得金也适合,玉也适合,褐色适合,明黃更是适合。
她不免看向了也穿着黃色的聖人。
不知怎麼,今天聖人看到紀懷皓出席時未帶面具,似乎心情好像更差了。
腦子有病……
羅雨風愈發覺得此人醜陋。
醜不怕,隻怕還要對比。同理可證,小皇子便顯得更加好看了。
她一邊瞄小皇子,一邊留心着殿試策問之事。
策問的考試内容不僅包含兵書大義與經史事涉兵機者,還有些與行軍作戰相關的陰陽知識,如風角、望雲、遁甲之術。
當然,後者玄之又玄,常叫人覺得捉摸不定,真正行軍作戰,還需參考楚斯木父親等疇人的意見,因此這隻算得上是個附加題。
中官高聲言道:“奉!禦試策七道,武經義三道,兵機策三道,陰陽術一道,武舉各雲五百字以上成。”
羅雨風手裡也拿了副試卷,上言:“昔齊威王使大夫追論古者,《司馬兵法》而附穰苴于其中,今其書具在,不識所附之兵法尚可考見而分别乎?”
羅雨風:……
頭大。
她仔細回憶,腦海中大概能跳出“備戰、慎戰”等說法,但其中記憶最深刻的還得屬“以仁為本”。
戰事有正義之分,既是正義之師,便該主愛民之道,無毀林屋,勿傷俘虜。
羅雨風深以為然,忠安郡王也大抵從此道,行軍多年未曾有過暴行。
雖說如此,但勿傷俘虜總是難的,大多時候連自家的人都顧不過來,哪來還管得了俘虜?不故意傷之也便罷了。
羅雨風這般記不住死書的人能想到的重點,衆武生自然也想得到,不僅如此,他們中的文武兼備者還能答出其他細節來,以對應“考見而分别”之問。
羅雨風大緻跟着身邊的考官掃了兩眼,自覺看得明白,感歎這殿試也沒白來。但再一回想,又隻剩下了模糊的意思,似乎很難提取出具體的内容了。
感覺他們答了仿佛沒答,自己看了也仿佛沒看......
直到一張答卷,一下子便抓住了她的眼睛,烙在了她的腦海裡。
倒也不為别的。
這字也太醜了……
她眼瞧着身邊的考官眯起眼睛,皺起了眉頭,好好地老頭子,如今連五官都擠在了一起。
羅雨風自己的字也不好看,因此很少有顔面認為旁人的字難看,隻此人,羅雨風自覺是有資格嘲笑的。
因為一眼望過去,她隻認出了最後的五個字。
“叵言堇又寸”
她愣了一下,半響才反應過來這其實是三個字。
那就是每個考生都該在答題後寫上的——臣謹對。
羅雨風:......
這是哪個鬼才?
大齊的武殿試策問是不糊名的,因為策問本就會考察考生的相貌、言語和字迹,這考生也就面前呢,該認識的早就認識了。
多這一個步驟,還不如多布置幾位考官,多放出一些舉人名額,各方面制衡,反倒公平些。
羅雨風探頭往前看了半天,表情逐漸與考官同步了。
那該寫着名字的地方,寫着“虧”什麼“袒”的。
老爺子一邊皺臉,一邊小聲嘟囔:“......我怎麼不記得有這麼個人。”
羅雨風沉默了。
因她學漢字學的晚,因此看字還跟看畫似的,隻一眼便對上了大緻的形狀。
這不會是“方”什麼“祖”吧?
那中間一團黑黢黢的墨迹,怕不是光耀的“耀”字?
她頓時兩眼一黑,立即強撐着轉了視線,去看這試卷上所寫的答案。
又是眼前一黑。
死書便罷了,偏偏是這樣的字......
因着時間緊迫,她迫切地想分析出什麼來,細看不成,下意識後仰了一下,俯視全局。
還行,字數是過關的。
羅雨風被自己的念頭猛地震了一跳。
等等!
按照方耀祖将字“分家”的習慣,這每道題看似六七百字的段落能夠五百字嗎?
眼瞧着考官落筆寫了個橫,要打出一個“下”來,羅雨風連忙出了聲。
“這句寫的不錯。”
考官擡頭,驚詫地看着她,官帽上仿佛浮現了四個大字——哪句不錯!?
羅雨風硬着頭皮,點了點衆考生經常放“好言好句”的位置,對着考官堅定道:“這句。”
她目光炯炯,盯着考官,眼瞧着他的表情從驚詫轉成了迷惑,再從迷惑轉成了對自己的懷疑。
莫不是現在年輕人寫字自己看不懂了?
當不至于啊,旁人的都能看懂,隻這個答卷......
羅雨風:......
這該怎麼忽悠是好啊?
她面無表情地煩惱着,卻聽考官将大腿一拍,恍然大悟。
考官伸出手指虛點了兩下,堅定道:“這定然是個外蕃人!”
不然為什麼他看不懂這字,義甯縣公卻看得懂呢?
因為義甯縣公也是個外蕃人啊!
羅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