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委屈地撇了下嘴,似又覺得這樣小家子氣,連忙忍住了,她支起身子,跪行了幾步,将手搭在聖人衣擺上,擡眼看他。
“陛下莫氣了……三郎不懂得避嫌,是妾平日裡教得不好,如今犯下這樣的錯事……”
聖人“哼”了一聲。
“虧你還總念叨着義甯的肚子,如今像什麼樣子?”
貴妃面露哀傷,喃聲道:“未曾想宮中派人去時都沒有,偏偏此時有了,又偏偏鬥什麼武……”
“嗯……”
聖人壓了壓唇,神色晦暗。
“兆合。”
兆合連忙應聲:“奴在。”
“把人叫來。”
兆合隻思忖了一瞬,便明白過來:“哎!”
“等等。将永益王也喚回來,還有他身邊的……”
兆合接道:“柴秀,奴婢這就去辦。”
兆合暗中朝琴師們擺了擺手,她們便也跟着悄聲退出去了。
貴妃面帶疑惑,柔聲問道:“陛下?”
聖人擺了擺手,言道:“行了,平身吧。待會兒在孩子面前,不要那副姿态。”
貴妃連忙理了理衣裳,起身時緩緩的,似是身子都跪麻了。
聖人評道:“嬌氣!”
貴妃露出個苦笑:“妾……年紀大了。”
但樣子卻不曾如何見老,甚至風韻更盛。
聖人“嗯”了一聲,語氣也不如何重了:“練功不仔細,隻顧護養你這身皮囊。”
“有陛下在,妾又無需身子骨多好……”
聖人未再言語,隻看起奏折來,貴妃便坐在一旁研墨。
“大家,禦醫和彤史中官都到了。”
兆合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
“嗯,帶進來。”
沒一會兒,地上就跪了個兩個人,紛紛叩拜。
聖人問道:“義甯有身孕多久了?”
禦醫愣了愣,回話道:“回陛下,胎兒太小,應還不足兩月。”
兆合俯身,問彤史道:“可還記得王子與縣公最後一次同房是哪日?”
彤史中官恭敬地回道:“回陛下、娘子、侍監的話,直至奴等回宮前夜,都還有……”
貴妃仿佛剛緩過神,輕聲提醒道:“那已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兆合賠笑道:“瞧奴婢忘了,還是娘子仔細。”
他又回頭問彤史:“可還頻繁?”
此事回宮時便已禀告過了,彤史中官又細細答了一遍。
“起初還不太有,許是奴婢們看着,王妃不自在,但沒過幾日,便濃情蜜意了,一旬裡,有一半是歇在一處的。”
“嗯……”
聖人點了點頭。
貴妃在旁輕聲詢問:“那縣公入月是哪一日?”
彤史中官也回了話。
兆合“呦”了一聲,對聖人道:“巧了,若來得準,約莫該是小産的前幾日。”
貴妃連忙看向聖人:“難道還未足月?”
聖人眉宇間的紋路更深了。
此時有個中官進來傳話,兆合對聖人道:“陛下,永益王到了。”
“嗯,叫進來。”
紀懷皓帶着柴秀從殿在轉進來,依舊是一副翩翩風姿,他請安叩拜,擡起頭時,顯露出了一絲疲态。
聖人淡淡問道:“義甯如何了?”
紀懷皓:“回陛下,梓君精神不濟,尚在靜養。”
聖人盯着他,唇角看起來更深了。
“你是如何看顧的?梓君有孕,你竟不知?”
紀懷皓低下眉眼,再次叩拜。
“兒知錯。梓君入月晚了幾日,偶有腹脹,也認為常态,并非是梓君粗心大意,望陛下明鑒。”
貴妃挑眉:“這麼說來,竟真是不足月了?”
她看向禦醫,緩緩問道:“既不足月……你可能确定,縣公就是小産?”
禦醫已聽出來龍去脈了,連忙回話:“這女子受孕與月事脫不開幹系,雖說月事前後都難受孕,但也難打包票。隻因這月事并非一成不變,或提前,或推遲,或長,或短,都是有的,雖然算來是不足月,但并未差出幾日。縣公是習武之人,身強體健,若無意外,近日也能号出喜脈了。”
他一口氣說得太多,但又不敢停頓,隻咽了咽,便繼續解釋,語速也越來越快。
“這小産失血,脈象便會發生變化,但一時間并不能恢複無孕時的狀态,當然這脈象還是以浮脈為主……”
眼見聖人開始不耐了,禦醫擦了擦額頭冷汗。
卻聽一道平穩的聲音響起:“陛下,梓君若非有孕,何至于受累到如此地步……三兄與她也隻是正常切磋。”
禦醫連聲道:“正是,正是如此。”
貴妃急道:“莫不是癸水?”
禦醫連連擺手:“不不,這有孕時失血和無孕時失血,還是有差别的。”
貴妃本還想再問些什麼,又倏然意識到聖人已然十分不耐了,她清明起來,連忙道:“如此……”
她話音一頓,蹙着秀眉看向了聖人:“才不足一月便沒了,也太過可惜。”
她眸光一動,接着道:“但這月份小,也是不幸中的萬幸,想來,應當不會太損耗身子……”
誰知聖人沉吟半響,對她說了一句:“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