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風估計這掌櫃見多了編假名字的人,應該也無所謂他們叫什麼。但又多多少少為這麼假的兩個名字感到尴尬,于是她不想多看,先行跟着店裡的夥計上了二樓。
掌櫃縷了縷筆尖,在冊子上寫下了六個字。
山斷雲。
山留月。
紀懷皓落後了一步,正好看見她寫的字,愣在了原地。
掌櫃“哎呀”了一聲,面帶愧色地問道:“可是小老寫錯字了?沒讀過幾本書,俠士莫要怪罪……”
紀懷皓的眼神柔和了幾分。
“沒錯……”
然後多掏出了一點碎銀子,将房錢付了。
掌櫃驚喜道:“多謝俠士!”
紀懷皓上了樓,先将自己的房間查看了一番,再去敲了羅雨風的房門。
“進。”
紀懷皓得了允許,推門進房,正看見羅雨風在脫外衣,他愣了一下,聽到走廊有聲音,立馬轉身出房,關上了門。
“哎!”
門外的夥計被吓了一跳,桶裡的水都晃了出來,紀懷皓彎腰将兩個桶穩住了。
紀懷皓看了他一眼。
“我來。”
夥計愣愣地點頭,松手将桶交給了他。
“你走吧,不必再上來了。”
“哎……好嘞。”
夥計雖然納悶,但也樂得自在,轉身走了。
紀懷皓這才又開門進去。
羅雨風:“你放下吧,我自己來。”
烏金和十六都被留在洛陽混淆視聽了,他們不在,羅雨風也還是用不着紀懷晧幹活。
紀懷皓微微抿了下唇。
“梓君可要填了那公驗?”
羅雨風也有此意,總歸是穩妥些好。
“要的。”
“懷皓能幫忙嗎?”
羅雨風沒什麼意見,隻一點:“你若總是叫破自己的名字,我就要懷疑你是故意暴露行蹤了。”
為防萬一,羅雨風可是打出了洛陽城起,就未叫過他“王子”。
紀懷皓失笑:“我……那便說留月吧,梓君明明知道附近沒有旁人。”
他并未刻意加深咬字,卻仿佛将“留月”二字在唇間含了一回似的。
羅雨風聳聳肩,她阿娘在書房謀逆之時,也覺得附近沒有旁人……
自從那事起,她快把“隔牆有耳”這四個字刻在骨子裡了。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小皇子一個天昭司編外人士都能有這般本事,真不知世上還有什麼樣的奇才。
這麼一說,大官拿着天昭司這麼大的一把刀,應當是整個京城消息最靈通的人了吧……
怪不得坐了這麼多年皇位都沒被踢下去。
可惜,我羅家暫且沒什麼能被他抓住的錯處。
羅雨風自動忽略了她阿娘差點謀逆的事實。
她一邊思忖着,一邊轉去了屏風後面,将水倒入了浴桶。
紀懷皓這才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麼。
低柔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伴着衣料的摩擦聲:“既說了是姊弟,便如此寫,凡事往武陵靠就行……”
反正師傅說過,要是出門闖蕩盡管提他的大名,大名是不敢提的,地名倒是可以。畢竟任誰也想不到,烏族王室的嫡女會裝作濛人。
紀懷皓耳邊盡是水聲,他呐呐地回了句什麼,連自己都聽不清。
“怎麼站在那裡?可是有什麼東西?”
眼見着羅雨風謹慎的毛病發作,要出來查看了。
紀懷皓回神,連忙道:“沒什麼,隻是在想公驗放在何處了……”
聞言,羅雨風又在浴桶中歪好了。
“哦,包裹裡有個扁木盒,你打開看看,筆墨在長木盒裡。”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要是敢弄壞什麼東西,我就打斷你的腿。”
紀懷皓翻包裹的手頓了頓,唇角落了一瞬,複又揚起來。
“腿打斷了,梓君可會養我?”
羅雨風閉着眼睛,單手撐着額角,聞言笑了一笑。
“那就要看你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了。”
便聽紀懷皓道:“若是故意的又當如何?”
“那我看你是想家了……”
紀懷皓屏住了呼吸。
“就在你的東間養腿吧。”
她說的家,不是宮裡,而是斜眀院……
紀懷皓低頭輕笑,猶豫了一瞬,狀似無意地問道:“怎麼還是東間?”
羅雨風一邊往身上撩水,一邊奇怪道:“房間都讓給你了,你不喜歡?那你想住哪?”
紀懷皓忍俊不禁。
怎麼還管他喜不喜歡?
想起與西間相通的耳房,比東間還離她近些……
他輕聲問:“那耳房呢?”
羅雨風更奇怪了。
“有大的房間,為什麼要住耳房,十六都不常住的。”
十六正經住的是西廂房,邊十三郎也住那,兩個侍女住的是東廂房,都是一人一間,條件十分優渥。
紀懷皓笑着搖了搖頭,她當真是個會考慮實在處的。
“若是說好房間,西間也很好,我也想同梓君住在西間。”
羅雨風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