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腿都被打斷了,還要住我房間?我不要,看着都煩心。”
紀懷皓哀歎道:“那倒是要怪梓君心善了……”
他寫好了一張公驗,又展開了另一張,先把筆懸在了姓名處,一筆一劃,細緻地寫上了“山留月”。
剛寫完月下的提,忽覺身邊有濕氣水意,他轉頭去看,便見羅雨風穿着内衫,正在瞧他寫字,濕發浸染了衣衫,從她肩頭落了下來。
紀懷皓的視線緩緩上移。
她自打離了洛陽城,面色便愈發紅潤,如今泡了熱湯,更加活色生香起來。
手腕突然被拉開了些,紀懷皓低頭去看,正見一小滴墨珠打在地上,發出“啪”地一聲細響。
紅唇開合,輕柔低潤:“字寫錯了。不是流水的流麼?”
紀懷皓擡頭看她,眼神怔愣轉向溫柔,他隻笑了笑,并未應答,而是撂下筆,取出了長巾,為她擦拭頭發。
羅雨風坐下,拿起了公驗,看他都編了些什麼。
寫得有模有樣的,到底是經過皇子的教育。
羅雨風問:“從前是誰給你絞頭發的?”
“維康。”
“那你怎麼連這個都會?”
紀懷皓自然道:“看過宮女為阿姨絞頭發。”
羅雨風頓了頓,他連絞頭發的事記得,想來也是個早慧的……
“先……你阿婆待你如何?”
紀懷皓笑了笑。
“阿婆很好。”
羅雨風暗暗歎了口氣。
可恨先帝沒能長命百歲,不然哪有這一籮筐爛事……
她的手朝後摸了摸,打算自己把頭發絞幹,省得先帝在天上瞧見自己的愛孫服侍人。
紀懷皓躲了躲。
“梓君做什麼?”
尾音拉的比平日長了一點點。
他聲音低沉,旁人許是聽不出來,羅雨風卻覺得他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嬌。
羅雨風想了想,把手放下了。
先帝那麼一個勵精圖治、任賢革新的大娘子,估計也受不了這個……
她掙紮道:“不用太仔細,一會兒内力烘烘就幹了……”
“知道了,再絞一會兒……”
羅雨風隻能又拿起手頭的公驗,想要模仿着小皇子的筆迹,給這“山留月”編寫來曆,但擔心被人識破,便又放下了。
她趴在桌上,沒一會兒便氣息勻稱起來。
紀懷皓一頓。
先前寫公驗時還不信自己,這會兒便在手下睡着了……
她心裡可是有些信我的?
若是碰到她的頭,她會醒麼?
紀懷皓想了想,覺得是會的,不僅會,還會“夢中殺人”。
他忍了下,思忖自己要不要自掘墳墓。
反正她不會将我退回宮裡,我隻淺試一下……
掌心散發出了内力,謹慎地攬上了微發,先是發尾,而後漸漸上移,離她的頭部越來越近了。
“嘶~”
紀懷皓收回内力,沒敢妄動。
隻見一顆蛇腦袋,正晃晃悠悠地看着自己,發出了兩條紅色的幽光。
是條精緻的小白蛇。
羅雨風動了動,回過頭來。
紀懷皓一看,不禁失笑。
這人眼睛都還沒睜開。
他低聲道:“梓君救我……”
羅雨風艱難地擡了擡眼皮,便看到了一條蛇影,她清醒了幾分,又多瞧了幾眼,見那蛇并未攻擊人,便慵懶地問道:“你做什麼了……”
紀懷皓的掌心便又散發出内力來,在她發絲之間流竄。
羅雨風默了默,伸手去勾那條小蛇。
“沒事,别怕……”
也不知道是在對蛇說,還是對人說。
她将蛇勾回到懷裡,然後又趴了下去,散開了内力,将頭發根部烘幹了。
紀懷皓見她困頓成這樣,也不欲再打擾她,将人抱回了床上。
他躺在一旁,下意識看向了羅雨風。
對方的内衫突然動了動。
一顆小腦袋鑽了出來,投過來了兩個小紅點。
紀懷皓歎了口氣,他翻身扣好了手铐,複又躺了回去,和這條小蛇對着,大眼瞪小眼。
……從前把我铐住,竟不是保護她的,而是保護我的。
若是被它咬了,興許半刻鐘就要斃命了。
她醒後會救我麼?
算了……比起我來,她十成十的更信這蛇,定會覺得是我圖謀不軌。
紀懷皓歇了心思,不打算再熬蛇了。
他的視線一移開,小蛇便耷拉了下腦袋。
紀懷皓剛打算閉眼,就見那蛇又支棱起來,轉向自己的腰間。
“啾?”
紀懷皓一個激靈,趕緊捂住了毛茸茸的小家夥。
小蛇被聲音吸引,又往外爬出了一點,連帶着羅雨風的衣口也敞開了些。
紀懷皓眨眨眼睛,抓着夏藏便背過了身,把它揣進了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