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風看向明泉。
明泉正在努力攏着自己的草垛子,把它堆高堆厚,似乎如此一來就能讓草變得沒那麼硬了。
“我觀察那些中毒者的症狀,要麼手舞足蹈,要麼攻擊他人,要麼對一個事物格外地熱衷。看似沒什麼邏輯,但都能跟血戲聯系起來。你想,血戲的開場便是舞蹈,然後又是打鬥,至于重頭戲……就是割頭啦,屆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顆頭上。”
羅雨風點頭認同:“所以,當時中毒的人都在追那顆頭。也就是說,這毒能放大中毒者的所感和情緒。”
明泉吭哧吭哧地說:“對!中了此毒,就會對當時在意的事物特别偏執。說偏執也不太恰當……因為追頭的人不是要得到這個頭,跳舞的人也并不是喜歡跳舞……”
羅雨風默了默,适才說道:“……他們是被當時那個吸引了自己注意力的東西占滿了腦子。”
紀懷皓對血戲沒有興趣,當時一定是在看她。這就解釋了為什麼紀懷皓會追上她,現在還要跟她黏在一起……
跟什麼“想不想要”,“喜不喜歡”都沒有關系……
不知怎麼,她的心情也沉到了胃裡,在短暫的停頓後,飛快地眨了下眼睛。
明泉拍了下手。
“就是這樣!如此一來,人就難免暴躁。你阿弟本就元神有異,如果一味地壓制他,恐怕不好。嗐,你是他姊姊嘛!他依賴你最是正常不過,你就讓他幾日又何妨?”
羅雨風氣得閉上眼睛,在眼皮子底下翻了個白眼。
在心中咬牙切齒道:我是他哪門子的姊姊?這血氣方剛的小子分明是壓抑久了,親近我瀉火呢!
冬日裡天黑得早,羅雨風在院子裡生完火,就蹲在了火堆前,獨自運氣了好一會兒。勸自己道:對着個瘋子,沒什麼好計較的,黏上來就黏上來吧,又不是不舒服。
不對!他撩撥我,我還要忍着不欺負他,這是什麼道理?
要不,就欺負了他,反正是他自找的。
可他現在是個瘋子呀!
他神志不清,又不是我神志不清!我若是随心所欲,豈不是也成了個瘋子?
火星子“噼噼啪啪”地響,輕輕揚揚地飄蕩在羅雨風眼前。
明泉坐在對面,拿着個小蒲扇左扇扇右扇扇。
“藥快涼好了,叫他過來吧。”
羅雨風挑了下眉梢。
“他不就在那裡?”
羅雨風身後,紀懷皓端正地坐在石階上,正默默地看着她。
明泉眼神瑟縮,明顯不想與紀懷皓對視。
“他是你弟弟,又不是我弟弟。哎呀,你快把人叫過來,要麼你送去也行。”
羅雨風瘋了才會伺候紀懷皓吃藥。
她這輩子伺候過誰?偶爾給阿娘奉幾次茶罷了。
她頭也沒回,隻淡淡地說了聲“過來”。
紀懷皓便施施然地起了身,坐在了羅雨風身旁。
羅雨風沒看他,冷着臉道:“對面。”
紀懷皓沒動。
羅雨風便也不再說話,仿佛已經給盡了顔面。
明泉左看看,又看看,被刮來的寒風吹了個冷顫。
她猛地站起,将藥端了過來。
“行行行,你們都不動,我動,我動行了吧。”
明泉把藥碗遞到紀懷皓面前,腦袋一歪,也不看他,生怕他瞪人。
“快喝快喝!喝了藥你阿秭就會喜歡你了!”
話音剛落,明泉手上就是一輕。
她扭頭去看,隻見紀懷皓擡袖擦了下唇,已然是喝完了。
明泉:“……你喝的也太快了,不苦嗎???”
紀懷皓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明泉立馬閉嘴。
羅雨風的目光不知什麼時候放在了紀懷皓身上,此時瞥了過去,不輕不重地掃了下衣擺,站起了身。
“我瞧他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我先去睡了。”
明泉忙道:“我也去我也去,我明天還要去醫館幫忙呢!哎呦那百來号人,别提多亂了……”
紀懷皓默默地跟上了她們,“吱嘎”一聲,關上了漏風的木門。
羅雨風站在草垛子旁,看到紀懷皓過來,側了側頭,在他耳邊悄聲說道:“睡在一起可以,但要換你老老實實地什麼都不做。”
氣息貼在紀懷皓耳邊,他半響沒有回應。
羅雨風目光上挑,看向了他,卻發現室内太暗,自己已經看不太清了。于是隻能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要不然,我就把你的舌頭割……”
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明泉“依着他”的勸告,到底還是沒再繼續說下去,随便地躺在了枯草上,蓋了蓋被子。
身邊一沉,是紀懷皓坐了下來,他似乎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窸窸窣窣幾聲,躺在了身邊。
羅把雨風嘟囔道:“還挺愛幹淨……手伸出來。”
紀懷皓沉默地伸出了一隻手。
羅雨風聽得出來他的動作。
“兩隻手,都伸出來。”
紀懷皓便側過了身,将兩隻手都伸到了她的面前。
羅雨風從懷裡掏出了一條黑黢黢的東西,不用她動作,自己就搭在了紀懷皓的手腕上。
冰冰涼涼的觸感,半是滑膩,半是密密麻麻的尖利,讓人頭皮發麻。
黑蛇先是悠悠地繞着手腕盤了一圈,然後緩緩纏動,越來越緊,直至成了個“∞”形,将兩隻手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