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該是有着光澤的黑,繞着溫潤的白。顔色相互襯托,十足地分明,讓羅雨風那雙不争氣的眼睛都看出了一二。
羅雨風眼睑一跳,命令道:“把手收到被子裡。”
于是,這一大團惹眼的東西動了動,有些遲緩地收到了被子底下。
羅雨風終于撇過了頭,合上了眼皮。
小鎮的夜裡很靜,雖然立了春,卻依舊天氣寒冷,沒有鳥叫,也沒有蟲鳴。
但在羅雨風耳中,又不止是這樣……
遠處有陣陣敲門聲,是官兵的夜查。再近一點,是臨街的野貓闖進了庭院,引得家犬亂吠。
更近的,是房間另一頭,明泉要被自己憋死的呼噜聲。羅雨風終于相信她的年紀不似看起來那般年輕了。
除此之外,是門窗縫隙傳來的寒風,一會兒有,一會兒無,吹得羅雨風鼻尖發涼。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伴随着無比近的聲響。
“砰…砰…砰…砰…”
這聲音一跳一跳,與其說是聲音,不如說是觸覺。
不是羅雨風自己的,而是她向蛇蠱延伸出去的,纏繞在那脈搏上的感應。
突然,那觸感動了一下,引得羅雨風睜開了眼。
身邊的人湊近了些,羅雨風不悅地眯了眯眼,感到這人完全側過了身,微微彎了彎身,用肩膀擋住了吹在她鼻梁上的冷風。
羅雨風偏頭,看向了紀懷皓。
他身長肩寬,擋得太嚴實,把僅存的月光也擋沒了。
羅雨風什麼也看不見,卻直覺他在看着自己。
說不清由來,羅雨風的腦子甚至開始幫助無用的雙瞳補充畫面,勾勒出了一對内勾外翹的眼睛。
可他還是易着容的,這種勾勒太不真實。
羅雨風隻能不斷地産生疑問。
“他在看我麼?”
“也許沒有。”
一旦懷疑,眼前的那雙眼睛便消失了。
沒一會兒,又突然浮現了出來。
“也許他在看着我。”
羅雨風眨着眼,看着前方的黑暗。仿佛不僅能看到那雙眼睛,就連柔軟的唇也看得見了。
羅雨風突然覺得周遭有些熱。不知道是因為被擋住了風,還是因為紀懷皓貼得太近,連體溫也透了過來。
還有呼吸聲……
自從他中了毒,連呼吸聲也不克制了。
羅雨風讨厭有些男子的呼吸聲太大,紀懷皓則很少顯露,她一直認為這點很好。可如今顯露了,也并不叫人覺得讨厭。
那是緩緩的,不沉重又沒有那麼輕浮的聲音。
像是一根尾端穿了顆方形玉珠的羽毛。一邊穩着,一邊則是微微地癢人……
忽然,“癢人的羽毛”若即若離地晃了晃,蹭到了羅雨風鬓邊。
羅雨風反射性地繃緊了身體。
眼中的黑暗,身體的警覺,還有她依舊用意識“盯”着的這個人。
直覺無比清晰地告訴她:他在與我對視。
“砰…砰…砰…砰…”
她下意識地想要處理這個聲音,明明身體沒有動作,卻好像已經在做什麼了。
冰冷的禁锢突然滑動,手腕最外沿的那一圈解了開,扭動着向小臂走遊,說不清到底是在追逐還是驅趕。
“獵物”的體型越來越粗,可絞鎖卻沒有放松,反倒順應着主人的意識,愈發地緊。
紀懷皓的呼吸變得時輕時重,手臂反射般地顫了顫。
羅雨風下意識地覺得他的反應理所當然,理智上卻又不太明白。
我是做了什麼嗎?
我應該對他做些什麼……
細長又柔軟的尾端掃過了腕間凸起的尺骨,蛇身卻在有力地向上纏繞,甚至勒出了骨肉的聲響。
“嗯……”
矜重的聲色難耐地隐忍着……
眼前的人開始渾身顫抖,傳達着痛苦的訊号。
羅雨風的睫毛一顫,倏地坐起了身!
腰間衣料被猛地扯住,制止了她的離開。
她下意識地抓了上去,觸到了紀懷皓手背上凸起的筋脈,因充血而産生的溫度幾乎将她灼傷。
她沒有放手,反而抓得更牢,甚至有些發抖。
“嘶……”
耳邊充斥着蛇鳴,心髒要跳出胸膛。
突然,蛇頭猛地撲咬!後排毒牙沖破肉殼,無色的液體迅烈地滲透進血肉,越侵越深。
很快,那雙手失了力氣,無力地蟄伏在羅雨風掌下,刮過衣料褶皺,垂落到她的腿上。
羅雨風緩慢地眨了下睜大的眼睛。
毒液已經悉數注入,可蛇口卻依舊大張,死死地咬着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