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秉清不見蹤影後,沈容端主要辦了兩件事。
一是給自己的留守宜州衙門的師弟斐然傳了一封快信讓他帶人前來,以及向皇城的首輔葉世忠和自己的頂頭上司紀欽明分别傳信,彙報情況。
二是按照自己一貫辦案拿人總結的經驗,腳不沾地地徹夜搜尋了一番,不過沒有太大收獲。
于是,第二天她便趁着等待增援的空暇,前往川四布政使司的首府清河府,找蘇勁松借調人手。
清河府衙前,沈容端正準備出示自己的錦衣衛令牌以及這次抓捕行動的烏木令牌。
一摸衣服,卻發現不妙。
兩枚令牌和她的錢袋子一起不翼而飛。
沈容端笑了一聲。
當然,在清河府衙衛眼中,這位沈大人是因為自己攔住了她檢查令牌,而做出了一個冷笑的表情。
這位衙衛雖然沒見過沈容端,但早已在大家口口相傳的各種恐怖事迹中大緻勾勒出了她的形象。
打扮不拘一格卻十分俊美,眼睛有點像狐狸,不算太高但矯健硬朗;常年冷口冷面,腰間别鞭,左手缺了一根指頭。
今日一見,這份氣質,果然是天上有地下無的獨特。
無奈自家大人交代,來人一律要驗明身份才能容許入内,所以他才戰戰兢兢地攔住了沈容端。
他本來對着這位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就有點哆嗦,現在見她一笑,更是汗如雨下:
“大大大、大人……大人請稍候,容小的入内通傳一聲。”
沈容端沒說話,點了點頭,目送衙衛飛也似地向裡跑去。
說實話,她也不是特别的驚慌。
她沒什麼可使錢的地方,做錦衣衛純粹是給自己的生活找些樂子,不至于太無聊。
有這份差事不錯,沒有也無所謂。
不過是一場遊戲,好玩就繼續,不好玩就退出。
原本,她以為趙秉清隻是個正直古闆、手無縛雞之力、随時準備玉碎的文臣,沒想到他還有點狡兔三窟的旨趣。
好玩,好玩。
不過,她還是有點懊悔,因為她犯了很低級的、不符合她水準的錯誤。
當初挽瀾帶着一身亂七八糟的技能天天在她面前晃悠,她怎麼就不跟着學一點醫術?
好了,今天讓人忽悠了。
什麼受寒,什麼發熱。
全是裝出來的!
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趙秉清,甚至還能從她身上偷東西。
好,好啊。
有趣。
——沈容端又露出了一個笑容。
——其他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衙衛隻覺通體生寒,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
“誰?哪個沈大人?”
衙舍中,蘇勁松正衣着整齊地端坐榻上,與另一個年輕男子對弈。見衙衛通傳,他挑了挑眉毛。
“是沈容端大人,宜州的錦衣衛指揮使。”
“她來做什麼?”
“她沒說。”
“她一個人來的?”
“是的。”
蘇勁松和年輕男子交換了一個眼神,輕輕勾起嘴角:
“哦,她身上沒有令牌?”
“是。看樣子,好像是丢了。但,她當真如傳言所說,左手少了一根指頭。”
聞言,蘇勁松向衙衛冷聲道:
“告訴她,最近冒名頂替沈容端的人不止她一個。我抱恙,沒空再出去和她糾纏。讓她趕緊走,不要在此妨害公務。”
“啊?可、可是,最近根本沒有……”
“沒有令牌,你怎麼知道她是誰?要是有人冒充錦衣衛,讓你放進來了,你可擔待得起?”
低頭聽着蘇勁松的聲調愈發嚴厲,衙衛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諾諾稱是,退了出去。
待衙衛領命出去後,蘇勁松又吩咐身旁的仆從:
“去一趟官驿,和他們說進出都要嚴查官員令牌。沒有的,統統不準留宿。”
之後,又一改和下人說話時疾言厲色的樣子,對與自己對弈的年輕男子和氣地笑了笑:
“看樣子,這趙秉清是已經跑了。好,真好。原本以為這趙秉清隻是個說話讨人嫌的文弱書生,倒沒想到,他還是有幾分本事。”
聽見趙秉清的名字,男子嫌惡地皺了皺眉:
“是啊,論溜須拍馬的本事,誰能及得過他?這個趙秉清無情無義,沽名釣譽,煞是讨厭。原本以為大家有同年[1]之誼,能在官場相互照應;沒想到,他一朝得勢,倒要幫着顧君祥那個老東西一起收拾起我來了。”
蘇勁松也嗤笑一聲:
“豎子大抵如此,裡子越是龌龊不堪,面子就越要裝得人模狗樣、光風霁月。紀大人,您實在不必為此等宵小煩心。”
“蘇大人,您這樣稱呼下官,實在是折煞了,下官擔待不起啊。論官位,您是正三品的錦衣衛指揮使,我不過是個小小的知府罷了。
不過,你我二人年紀相仿,父親也是至交好友,隻是礙于此前分隔兩地,無法親近;如今終于有緣一同做事,如若蘇大人不嫌棄,咱們倒不若直接以兄弟相稱,您直呼小弟崇玉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