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些都是奴婢從貴妃娘娘身邊的萍兒處得來的,公主所說,句句屬實,斷無虛言!”
聞言,蘇貴妃也是一臉驚詫,急匆匆地在鐘掌珍旁邊朝鐘焱跪下:
“皇上,冤枉!就是給臣妾一百個膽子,臣妾都不敢做出這樣大逆不道之事!”
說着,她又紅着眼圈看向禅心:
“賤婢,你好大的膽子,敢構陷本宮!究竟受誰指使,你不老實交代,死的就是你!”
萍兒也吓得兩腿一軟,磕頭如搗蒜:
“皇上,奴婢沒有……奴婢沒有和禅心說過這些話!”
一旁的太子也是滿臉震驚:
“皇妹,你說話未免太荒謬!那日的柿子酥酪,在座的四人皆用了,怎麼偏生母後那碗就有毒?且你忘了嗎,當日你還将自己那碗與母後的換了,此後,哪有什麼容兒碰到了那些碗勺!”
聞言,鐘掌珍神色一凜,看向禅心。
自己急火攻心,當時竟将禅心說的話全都當了真。
換了碗之後,容兒的确沒有再靠近的機會。
鐵青着臉、冷眼看着這混亂場景的鐘焱沉聲道:
“禅心。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說的話,究竟是從何處得來?若朕查出你所言有半句假話,定要讓你阖家淩遲而死!”
鐘掌珍正欲開口,卻見禅心哆嗦着身子,邊流淚磕頭邊道:
“皇上息怒、貴妃娘娘息怒!這些話都是、都是……都是公主殿下逼奴婢說的!公主殿下自幼便覺得貴妃娘娘對她、對皇後娘娘有異,終日咒罵提防;如今皇後娘娘仙逝,公主殿下更是發了狠,着奴婢從宮外僞造了貴妃宮中烙梅花印的器皿,還弄來了寒毒散,想嫁禍給貴妃娘娘、置她于死地!”
聞言,鐘掌珍和雲水都震驚地看向禅心。
如遭雷劈的鐘掌珍的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和失望。
她完全無法理解,或接受眼前所發生的背叛。
禅心,從她牙牙學語便跟着她、護着她的禅心。
現在在說什麼、做什麼?
“禅心,你在胡說什麼!什麼僞造器皿,宮裡何時有過這樣的東西!你今早分明不是這樣說的!公主自幼待你不薄,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
雲水帶着哭腔、嗓音吓得發尖。
“奴婢沒有撒謊!東西就在公主梳妝台的第二格櫃子裡!”
禅心淚流滿面,一眼都不敢看鐘掌珍,跪在殿内壓迫得令人窒息的沉寂中,抖如篩糠。
“去查!”
鐘焱斷喝道。
不到片刻,宮人便捧着一盒子烙印器皿、和與禅心所拿寒毒散一模一樣的瓷瓶呈給了鐘焱。
鐘掌珍連連搖頭,跌坐在地。
她目光渙散,嘴裡喃喃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鐘焱看着自己從小疼愛的鐘掌珍,臉上滿是毫不遮掩的失望。
一旁跪着的蘇貴妃低垂的眼中閃過嘲弄的笑意。
她顫聲道:
“皇上,公主少不更事,心地善良,此事定是她身邊之人教唆指使!臣妾受些委屈不算什麼,隻求皇上千萬不要遷怒公主!”
“夠了!休要再議!雲水、禅心品行不端,竟敢私自教壞公主、誣陷貴妃,敗壞朝綱!今當立即以杖責斃,永絕後患。公主受其蠱惑,不識深淺,自今起禁閉寝宮,反省其過,務期改過自新!”
鐘焱寒聲說完,起身就要離開。
聞言,鐘掌珍頹敗如秋日落葉般纖瘦的軀體悚然一震,突然迸發出驚人的力量,連滾帶爬地掙紮到了鐘焱腳邊,不停地磕頭:
“父皇,此事皆是兒臣所為,與雲水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父皇、兒臣……珍珍求您、珍珍求您,不要罰雲水、全都是珍珍的錯、珍珍知錯了,求您責罰!”
她的頭一下下在坤甯宮光潔的地闆上用力地磕着,磕得破了皮、滲了血,仍感覺不到痛意一般,聲嘶力竭地哭嚎着。
血與淚在她扭曲的慘白臉上混在一起,凄入肝脾。
鐘嵘冷冷地看了鐘掌珍一眼,任由宮人将雲水、禅心拖出之後,随鐘焱一起出了坤甯宮。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久得所有憤怒的、悲哀的、痛苦的聲音都随着那她曾經愛過、怨過、怕過、氣過的天子父親一起離去了。
久到所有伴着鐘掌珍從年少到及笄的故人一起消散了。
隻剩鐘掌珍聲聲作響的磕頭聲,在殿内回蕩。
隻剩她痛得幾乎要感受不到的一顆心髒,在寂寥的胸口蜷縮。
卻感到身前有一道居高臨下的身影,籠罩着自己。
隐隐說着什麼,她卻聽不清。
待她遲疑、木然地挪起重如磐石的頭顱,被血模糊的視線中,卻是蘇貴妃,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是你害死了你的母後。”
“那寒毒散,我本來是加于你碗中的。”
“是你所謂的真心,害死了你的母後。”
千算萬算,鐘掌珍終于承認,和這個女人對弈十餘年,自己終究棋差一着。
原來自己的一顆真心,也不過是棋盤上的一顆子。
既然如此,她就以身入局。
她要這些人,全部給自己的母後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