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倆人快到菜市口,桃枝還是時不時偷偷打量沈容端,小聲地吸一口涼氣,再轉過臉去。
“你老是看我幹什麼?”
——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的沈容端忍不住問。
“沈大人你這樣打扮,有點太漂亮了……”
桃枝小聲地說着,又看了一眼沈容端。
雖然沈容端隻盤了個最簡單的發髻,穿的也是尋常農家女子穿的粗布衣裙,但搭上她的朱唇玉面,卻稱得上一句花顔月貌。
“好像鬼故事裡的狐狸精怪啊。”
——看着沈容端一雙沒什麼情緒卻勾魂攝魄的狐狸眼,桃枝喃喃道。
沈容端聞言,随手在牆上擦了一指頭牆灰,在眉毛和臉部輪廓之間畫了幾下,然後走進了熱鬧的菜市。
這下,經過她的路人确實沒有像剛才那些人一樣,用十分驚異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出來打探情報,最重要的就是讓自己不起眼。
之所以二人來這個菜市,是因為桃枝說,附近權勢人家的仆人大都會在這個點出來采買蔬菜瓜果。
突然,桃枝扯住沈容端的衣袖:“我看到芸英了!她在前面買菜!”
“你那個在鄭秀才家做事的舊相識?”
桃枝點點頭,拉着沈容端急匆匆地走過去,拍拍那個二十來歲、丫鬟打扮的少女:
“芸英妹妹!”
“呀,桃枝姐姐!咱們好久沒見了!”見到桃枝,芸英也十分驚喜。
她接過菜販的菜放進籃子裡,給了錢,拉着桃枝走到一邊說話。
“這位姐姐是?”看見桃枝旁邊的沈容端,芸英有些好奇地問道。
因為覺得沈容端的臉上有幾處似乎長得比較可惜,芸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位姐姐看着還挺清秀的,就是這眉毛、臉型有點……嗯,黑黢黢的。
“哦,這是我遠方堂姐,她叫……端兒。芸英,你是不是還在鄭秀才府上做事?”
聞言,芸英的神色從剛剛的歡欣,變得有些悒悒不樂:
“是。我家小姐在屋裡被人擄走一事,你應該也聽說了吧?老爺着急得不行,頭發都白了;夫人也是,每天在家以淚洗面,看着好生凄楚。”
“我們正是為此事而來!”桃枝連忙說。
“咦,卻不知此事與你們有何關聯呢?”芸英好奇地問道。
聞言,桃枝一時語塞,急忙看向沈容端。
沈容端從容道:
“芸英姑娘有所不知,家父也在清河府衙門當差,前幾日偶然聽見蘇大人談起,此事看似與那錦衣衛沈容端有關,實則是想用來污蔑趙秉清大人,現下已經将他秘密收押,隻等抓到沈容端,好一起發落。
趙大人一心為民、義薄雲天,我不忍看他受污蔑,因此求了桃枝帶我來,想去鄭家小姐房中一探究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迹。要是能有一些收獲,也好回去告訴我父親,讓他從中幫忙。”
聽着沈容端應對如流的一席話,看着她正氣凜然的表情,連桃枝都信了三分。
轉眼一看,芸英也是一副感佩又激動的樣子:
“端兒姐姐,我們府上的丫頭也是個個都敬佩趙大人!之前聽說他要被羁押,我們都可傷心了,還一人湊了一小塊布,納了一塊百家布的手帕,想送給他保他平安呢,可惜沒有機會送到他手上。姐姐,你能不能幫我們把那手帕給他?”
沈容端點點頭:“自然是可以的,隻要你能幫忙把我們帶進鄭府,什麼都好說。”
“那先謝過端兒姐姐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難辦事。今日我出來,原本就是要尋幾個丫頭婆子回府上幫忙摘蓮蓬的,用這個由頭把你們帶進去就好。
……隻不過,近日時不時有衙役會去小姐房中查探,他們平日也不許我們靠近,你們要是想去的話,可要小心些,不要叫他們發現了。”
話分兩頭,此時的趙秉清也到了鄭府門前。他也同沈容端一樣,用牆灰抹了臉,還把頭發紮成了尋常差役的樣式,因此沒被人認出來。
在不顯眼的角落左等右等,終于等到鄭秀才的小兒子從府中出來。
趙秉清連忙快步上前:
“鄭小郎!”
鄭小郎帶了個小厮,正愁眉苦臉、歎氣練練得往前走,被趙秉清這麼一叫,疑惑地頓下了步子,打量着他:
“咦,敢問這位仁兄,咱們見過嗎?”
“我是趙秉清,借一步說話。”
趙秉清壓低聲音說着,把他拉到角落。
“先生!您怎麼在此?”
鄭小郎正在準備院試,此前常常去向趙秉清援疑質理,請教學問。
趙秉清往往傾囊相授,因此鄭小郎便叫他先生,兩人關系十分好。
此前聽聞趙秉清莫名其妙要被押去皇城,鄭小郎還哭了好幾次,表示此去應當是有去無回,他情願幫趙秉清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