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手指觸到了那隻蟋蟀,瞬間的接觸讓她渾身戰栗。
她閉着眼,努力抓住那隻蟋蟀,然後幾乎依靠本能反應,用盡全力将它甩得遠遠的,動作充滿了恐慌和厭惡。
蟋蟀被甩到了衣櫃的一角,她的手沒收好力,碰在了櫃子上,發出了輕微的響動。
沈容端的心髒仍在劇烈跳動,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恐懼的餘波仍在她心中蕩漾。
剛剛的響聲,外面應當是聽得到的。
眼下無路可逃,她隻好盡量把自己蜷縮得更緊,同時緊緊注視着頭頂的黑暗,伸手握住腰間的鞭子。
不好!
聽見櫃子裡傳出的一聲響動,趙秉清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這個沈容端,不好好地在裡面呆着,是想找死嗎!
極速思考了一秒,他急忙把右手貼着地面朝外一移,将手裡的蟋蟀扔出床外。
“咦,什麼聲音?”
床邊坐着的衙役聽見了衣櫃的響動,疑惑地站了起來,轉過身,打算一探究竟。
他正要打開窗内的的櫃子,另一個站着的衙役撿起在地上爬行的蟋蟀:
“汪大哥,是蟋蟀!估計是它碰到哪了。”
……蟋蟀怎麼會在床外面?
自己不可能把他甩到了外面去啊。
沈容端的手緊緊地攥着鞭柄,心緒不甯地聽着外面的動靜,有些摸不着頭腦。
難道還有别的蟋蟀嗎?
“……行吧,這鬼天氣,動彈一下就熱得不行。咱們走。”
聞言,那個正欲打開櫃門的衙役縮回了手,擦了擦腦門的汗,哼着小曲,走出門去。
聽着二人的腳步漸漸走遠,沈容端和趙秉清同時松了一口氣。
沈容端沒有多作等待,這個黑暗逼仄的空間加上那隻突然出現的蟋蟀都讓她覺得神經緊張。她把被子掀開,敏捷地鑽出了櫃子。
雖然外面的空氣也算不上涼爽,但與蒸籠一樣的櫃中比起來已然是十分清新。
沈容端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從床上落地,左右張望了一瞬,就奔出門去。
沈容端前腳剛走,後腳鄭小郎就急匆匆地趕進了房中,慌慌張張地在房間各個角落來來回回地呼喚趙秉清:
“先生,先生,衙門的人終于走了,吓死學生了……您躲在哪兒了?”
“我在這。”
鄭小郎聽見趙秉清的聲音,總算松了口氣,急忙幫忙把他從床底拽出來,看着滿頭滿身灰塵的趙秉清,愧疚得滿頭冒汗:
“先生,學生無能,連兩個衙役都攔不住……”
“好了,快别說這些。”趙秉清拍了拍身上的灰,拿出剛剛摸到的那方手帕,細細端詳起來。
手帕在柔和的日光下散發出溫潤的光澤,仿佛一片輕盈的雲彩。它的質地柔軟細膩,觸感如嬰兒的肌膚般滑膩,拿在手中猶如握住了一縷清晨的霧氣。
手帕的底色是一種深邃而典雅的青蓮色,手帕四周是以金絲繡成的蓮花邊緣,在手帕的中央,一對并肩而立的鴛鴦以細緻的銀線繡成,栩栩如生,十分精美。
“咦?這是……這看着像是我姐姐所繡的!她繡工十分精湛。不過,這手帕用的料子是十分好的,我并不記得我家曾有用這種料子做的衣服。”
鄭小郎在旁一同端祥着這塊帕子,十分疑惑:
“而且,我姐姐沒事繡鴛鴦幹什麼?她不怎麼滿意自己這樁婚事啊,前段時間還和我娘鬧來着,弄得十分不愉快。”
趙秉清摩挲着這方布料,總覺得十分熟悉,卻又記不真切。
“對了,先生,剛剛聽我家丫鬟聚在那說,紀崇玉紀大人好像也在找您,還要抓您!也不曉得她們是從哪兒聽來的,不過,您要小心些啊。要麼還是由學生護送您……”
“紀崇玉,對,紀崇玉!”
聽到鄭小郎提起紀崇玉,趙秉清隻覺靈光一閃,腦中的迷霧瞬間消散。
這料子,應當是阆中的重蓮绫,十分名貴。
昔日他與紀崇玉關系好時,紀崇玉還特意向他展示了用這種布料做成的衣服。
确實是精美無比,穿在紀崇玉身上真是烨然華貴,也因此給趙秉清這個穿着十分簡樸的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當時,紀崇玉還說,這重蓮绫十分珍貴難得,附近幾個府,除了他,應當沒有人舍得買。
……那這方手帕,會不會是紀崇玉的?
聯想着紀崇玉之前的所作所為以及為人品行,結合剛剛聽到的關于鄭家小姐的一些消息,趙秉清的心中逐漸形成了一個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