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聞言,沈容端擡眸,有點不敢置信地問了一句。
“沈大人,就寝前不先沐浴嗎?”
趙秉清又鼓起勇氣問了一遍。
實際上,他還是十分看不慣沈容端的所作所為的。
乃至憎惡。
尤其是今日早上,當他發現沈容端為了抓自己,居然把無辜的鄭家小姐也牽扯了進來時。
他真的很生氣。
……雖然一時半會并沒有辦法很明顯地表露出來。
無奈無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兩人夜裡同床,白天同路,該做的溝通,還是必須做。
趙秉清是個非常愛幹淨的人。
尋常人家,就算是特别勤快、非常講衛生的,最多也不過是五天一次沐浴,三天一次洗頭。
而趙秉清則不然。
隻要條件允許,他幾乎天天都要沐浴。
哪怕頭發長,天天洗不現實;他也會盡力,隔一日就洗一次。
第一次在衙舍與沈容端交鋒,他躺在床上,虛弱地皺眉,說她身上的味道難聞。
——一半是為了有機會逃脫,一半也是出于真情實感。
——天地良心,他是真的受不了不愛幹淨的人!
這段時間,為了存着一條性命去皇城告禦狀,趙秉清也是東躲西藏,已經好久沒有認真拾掇過自己了。
如今被沈容端成功追捕,他懸着的心反而終于落了地,也就想洗澡了。
而且,趙秉清現在問沈容端洗不洗澡,倒不是又要出逃,在這裡搞陰謀詭計。
而是他真的很擔心沈容端整天不洗澡,會誘發許多問題。
一是髒,二是臭,三是身上容易生虱子。
雖然趙秉清也經常會敦促自己的手下注重個人衛生,但是他們大都是大老粗,往往甯願多買幾個香囊戴在身上來掩蓋自己身上的臭味,也不願意勤快沐浴。
有時候,他的手下來找他彙報工作,他都能看到星星點點的跳蚤在他手下的頭發間跳躍。
太可怕了。
想想就可怕。
想到這裡,趙秉清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他平時都會刻意往後退幾步,和不愛幹淨的人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現在,要他和一個特别不愛幹淨的人同床共寝,他更是萬萬做不到。
即使是拿刀抵着他的頭,他都做不到,也睡不着。
——卧榻之側,豈容髒人鼾睡![1]
此刻的沈容端,覺得這個男的簡直莫名其妙。
頭一次見,他就是拿這個借口忽悠的自己。
好了,自己回去洗了個澡,再回來,他就不見了。
現在,還想再來一次?
他究竟哪裡來的勇氣,覺得自己會聽他的?
于是,沈容端直接懶得理他,一隻手握住他骨節分明的清瘦手腕,一隻手拿着手铐,就是幹脆利落地一铐。
“慢着!……罷了罷了,您不洗,我想洗,這總可以了吧。”
趙秉清本來也不太覺得沈容端會聽自己的,所以隻是試探性地一問。
然而,他自己是真的很想洗個澡。
見沈容端面色不虞地準備張口,他連忙補充道:
“根據大盛朝律例,無論是尚未定罪、還是已經定罪的人,哪怕是在流放途上,也應當享有最基本的生存待遇。”
“你管沐浴叫生存待遇?”
沈容端此刻對趙秉清已經沒有什麼好奇心了。
之前她對他好奇,是一種人對自己同種類生物的探究欲——
即,大家都是同一個種類的動物,彼此的生存動機、所思所想,應當不會相差太大吧。
怎麼偏偏他就這麼與衆不同呢?
現在,因為趙秉清實在是太超出她的認知系統範疇,所以她已經不把他放在“和自己同種類生物”這個範疇裡了。
自然,她也就不想再費勁去探索。
——就好像她不會閑着沒事去研究為什麼地上的螞蟻天天爬來爬去一樣。
如果硬要把趙秉清歸類到自己所熟悉的一類人裡,沈容端想,他大概會是那種奇葩版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富貴公子哥。
整天要他所謂的幹淨、要他所謂的正義。
一輩子順風順水,最愛的就是聽别人吹捧他、誇他。
這樣的人,沈容端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思及富貴公子哥,沈容端忽然又想到了葉和凝。
沈容端原本想的是,把趙秉清抓回來後,她就請辭不幹了。
——抓人的遊戲玩久了,其實也很無聊。
不過,這次陰差陽錯,倒是抓到了紀欽明兒子的不少把柄。
那些書信票據,現在還在沈容端的包袱裡。
壓在葉和凝給的香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