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李蕙娥驚異的目光,沈容端冷冷地朝她看去。
李蕙娥被沈容端身上那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吓得往後退了半步,垂下了眼。
李陳氏則更是不敢置信,被這突如其來的富貴公子哥的美顔暴擊震得目瞪口呆。
她剛剛被狠狠甩開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嘴巴張了張,卻發不出聲。
回過神來時,李陳氏與李蕙娥對視了一眼,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桃枝這個村婦,居然再嫁了一個這麼俊朗富貴的公子哥?
這不可能!
見桃枝呆呆地望着自己,連話都忘了講,沈容端輕咳了一聲,微微俯身,語氣溫柔,卻掩不住其中的緊張和擔憂,複又問道:
“娘子,剛剛發生了什麼?是不是這兩個婦人,還有那個男的欺負了你?”
沈容端努力壓制住心中的别扭,讓自己的神情更加溫情脈脈,更貼近自己剛剛打造出來的愛妻富公子人設。
……不過,富家公子究竟是如何行為舉止的呢。
此時,她腦中卻忽然浮現出一抹身影。
——葉和凝。
對,應當就是那樣的。
于是,她“唰”地一聲,動作潇灑地打開剛剛成衣店老闆娘非要送她的折扇,輕輕給桃枝扇了起來。
不知不覺,四周漸漸聚攏起不少看熱鬧的路人,目光紛紛落在沈容端身上。
看見沈容端俊逸潇灑的動作,還有微蹙着眉頭,低頭柔聲和桃枝說話時的神情,圍觀的女子們都尖叫了起來。
桃枝擡眼看着沈容端,眼眶微紅,嘴角不由自主地一撇,淚水無聲滑落。
她原本倔強的模樣瞬間瓦解,眼底的委屈像是被沖開的堤壩,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沈容端一怔,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哭出來,思緒慌亂了片刻。
她定了定神,輕輕伸手,将桃枝攬入懷中,手掌不重不輕地拍着她的後背,聲音柔和:
“别怕,誰欺負你了,跟我說。”
一旁的知縣看見突然出現、而且英英玉立的公子哥,愣了愣,收斂了神色。
——此人,是負責押送趙秉清的錦衣衛指揮使,沈容端?
之前,他也是聽紀大人提起過沈容端的。
不過,在紀大人口中,這個沈容端就是個不近人情、怪異孤僻、穿着破破爛爛的孤家寡人啊。
她竟然這麼會打扮的嗎?
……而且,她什麼時候娶的妻?
無論如何,大家都是官場上的人。
雖然他對沈容端也沒什麼好印象,不過畢竟人家官位比自己大許多,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
于是,他擠出了一個有些僵硬、不自然的笑容,上前一步,深深一禮,賠笑道:
“沈大人,久仰大名,今日得見,真是幸會幸會。拙荊脾氣不好,在家裡一向是嬌蠻慣了的。若剛才冒犯了尊夫人,實在是罪過罪過。”
沈容端看着他彎下的腰、擡起的手,并沒有回禮的意思。
她微微蹙眉,語氣不耐:
“你是何人?”
聞言,男人臉上的笑容登時凝滞在了臉上,像牆面上快要剝落的舊年畫。
即便如此,他仍不敢怠慢,連忙恭恭敬敬地回道:
“不才林集敬,現為河廣文昌府元興縣的知縣。”
聞言,沈容端和趙秉清都微微變了臉色。
——元興縣,乃文昌府首縣。
當年,知府的辦公之地也在此處。
這裡,是沈容端幼時住的地方。
這裡,也是她流浪的起點。
感受到沈容端突然微微一僵的身軀,桃枝也停下了哭泣,有些無措地擡起頭看她。
沈容端臉上不見方才面對桃枝的柔和,她手中輕搖着折扇,緩步走到林集敬面前,似笑非笑道:
“卻不知,原來堂堂知縣,竟能随意欺壓無辜百姓。今日,林知縣倒是讓我大開眼界。待我回到皇城,定要将這樁奇聞轶事同諸位大人細細道來,想來他們定會對此頗感興趣。”
此言一出,林集敬臉色頓時一變。
他雖然在外地當官,卻也知道,朝廷今年大力推行的政令之一,就是要他們這些地方官員積極救濟弱勢群體,尤其是鳏寡孤獨、貧困乞丐之類的百姓。
因為元興縣有一個名聲在外的慈幼院,所以他原本可以坐享其成,而且前些時日才因這個慈幼院,而被知府表揚了一番。
……要是被沈容端這麼一攪合,他還當不當官了?
他可還一直惦記着,明年能順順利利地升遷去一個富庶一些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