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顧衍艱難地将視線從倒下後摔得四分五裂的門上挪開:“這不用我賠吧。”
霍青青如夢初醒連連擺手:“自然不用,算我的,我賠就是。”
顧衍松了一口氣。
霍青青掏出袖子裡的錢袋抛給守在門外的辰砂:“辰砂,你去找掌櫃的,就說門年久失修不慎損壞。他不讓你賠便罷了,若是讓你賠,你便說最多一成。”
“且慢。”顧衍幾下穿好外袍半道将錢袋截胡:“拿錢做什麼?”
他靠在門框上,上上下下抛着錢袋子:“你碰倒的是我房間的門,不如直接賠給我。算我受了驚吓的賠償,如何?”
霍青青還未答,就聽着有人匆匆趕來,原來是掌櫃的聽到聲響上來了。
掌櫃的看看地上的門,連連躬身道歉:“實在是太久沒人住,木頭朽了也忘換新,驚擾到幾位實在是對不住。小的這就去找人來給安上。”
“也沒什麼大礙,掌櫃的不必如此驚慌。”霍青青安撫一句,依舊從袖子的暗袋裡摸出散碎銀子遞給掌櫃的:“這年頭生意不好做,烏鎮也鮮少有人在此留宿。這些銀兩多的你便幫我置辦些路上能吃的幹糧點心,另幫我買點米面做些包子饅頭類的吃食。”
她頓了頓:“那兩匹馬要記着用上好的草料,我家那匹大白馬挑食,不是好草料不吃。”
“好好好,小的這就去。”掌櫃的點頭哈腰,雙手接過銀子就馬不停蹄地去喊小二。
他好久沒見着這麼大方的客人了。
錢袋子在顧衍手裡轉了一圈完好無損地回到霍青青手中時,還帶着些許溫熱。這次出行,除去那一千五百兩銀票,剩下的都是些散碎銀兩。十一先行去青州,定然是什麼都置辦好的,十一辦事周全,她最放心。
看顧衍今日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霍青青輕巧走來。
今日她穿了一身天青的衣裙,腰間墜着錯落佩環,行走間衣擺微漾,在他面前站定:“既如此,不若出去走走。顧大人,你看如何?”
“行啊。”顧衍随她一起走出客棧,跟在她身後,離她一步遠。
街道上來往的人多,錦屏辰砂跟在後面沒一會兒便抱了一堆東西。都是些來往客商賣的小玩意兒,霍青青盡挑精巧别緻的。東西不貴,也就懶得講價,她在前面走,顧衍在後面接。
行至半路,顧衍也抱了許多東西。
他快步跟霍青青并肩,笑道:“霍姑娘我這個打手雇得劃算,隻供吃食住行,還能幫霍姑娘下苦力。”
“顧大人,賺錢嘛,不寒碜。”霍青青取了一支小孩子采來賣的野花輕嗅:“這束花,我也要了。”
小孩子得了錢自是喜笑顔開,連連謝過後跑跳着走開。
午時,人散去許多。
霍姑娘拉着後面三人剛好坐滿小攤一張桌子。
錦屏将桌凳擦了又擦,霍青青扶額苦笑:“錦屏……不必……”
話還未落,就被錦屏喊了一句:“姑娘。”
霍青青一時沒了言語,隻得妥協。
小攤馄饨,色香味俱全,霍青青許久沒這般放肆過了,也是逛了這半日有些累,慢條斯理地吃下一大碗。
“我瞧着,你往日是不是吃得太寡淡?”顧衍淨手漱口,拿眼看着洗漱的霍姑娘。
今日霍姑娘胃口大開,多吃了不少。
還好。
好就好在,隻要霍姑娘回去沒餓瘦,他們就不會找他麻煩。
霍姑娘長得不是那種張揚豔麗的面貌,但自帶了一身世家沉澱出來的清貴。不需要刻意做什麼,她站在那裡,就自成一片天地。
方才人多還沒查覺,此時人少下去,才覺着有行人愛回頭瞧上她一眼。
純粹的、探究的、驚歎的……各種各樣的目光。或是有膽子大的,盯着她許久,被錦屏惡狠狠地看回去才歇了。
三人在外面逛了大半日,從日頭高挂逛到日暮西沉。
霍姑娘帶着一小壇子酒站在城樓上,看着遠處半落的紅日。天青的衣裙随着風輕揚,落日時分的風連帶起她腰間垂落的碧青絲縧。
她微動一步,佩環叮當。
“顧大人怎的也上來了?”她揚起手中的酒壇子跟顧衍打了個招呼:“喝酒?”
顧衍接過她手中的酒壇,取了自己帶上來的兩個陶碗滿上,他端起一碗輕輕一碰:“等會兒你那丫鬟别來找我就是了。”
他借着落日天光,細細端詳着霍青青,霍姑娘端着一碗酒,淺喝一口,看向那半輪紅日。
也不知在想什麼,他總覺得霍姑娘此刻不似平日裡那麼灑脫。
也不是真的事事不在意啊。
他心裡暗歎,喝盡一碗又倒上,一小壇子酒很快見底。
天色已經黑下來,正要叫霍姑娘時轉頭就瞧見霍姑娘睜着一雙帶着星星點點亮光的眼睛看着他。
“酒量這麼差,還天天學人喝酒。”顧衍嘲了一句,然後認命地收好酒碗,伸出手想拉一下霍姑娘。
霍青青閃躲開,指着遠處還有一線光亮的天邊:“顧大人,你說那方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