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了,顧衍。”
戴着鬼面獠牙的人将刀撐在地上緩緩站起身後單手握住刀柄。
那把刀與顧衍的如出一轍。
顧衍死死盯着那把刀,隻覺渾身的血都冷下來。
怎麼會……怎麼會是他的刀?
“兩年了啊——”那人歎着,自火光裡朝着顧衍走來。
隕長老跟随其後,面色青黑。
那把刀被他拖着,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上面帶着深色的洗不淨的血迹。
“你……是誰?”
顧衍後退一步,聲音嘶啞:“你不是……死了嗎?”
兩年前,他親手割下賀乾的首級呈于明順帝面前,賀乾應當斷無生路。
“死?”賀乾取下那青面獠牙的鬼面,咧開嘴笑起來:“一日問新生,三日叩神明。七日長生藥,十日不老仙。”
“我問啊,我叩啊。
問神啊,叩長生。
我自得新生——”
他的刀鋒如虹,劃破天際。
顧衍繡春刀出鞘當前一橫,堪堪擋住,被擊退數步。他又架住賀乾一刀,接得吃力。
賀乾眼眸微眯,居高臨下看着他:“沒點長進。”
“如今,指揮使之位,該還回來了。”
“兩年前……兩年前你是怎麼活着的?”
顧衍聲音沙啞,手中繡春刀一僵,被賀乾劃破手背,血瞬間溢出來,順着他的手滴落。
“怎麼?我的好兒子,是還想殺我一次?”賀乾步步緊逼,他如今也隻有三十餘歲的年紀,握着刀的手有力且穩。
顧衍一身本事都是他教出來的,顧衍如今到了何種地步,他一試便知。
顧衍亂了心神,一時間被逼得節節敗退。
眼看那繡春刀刀勢越發兇猛,顧衍躲閃不及,肩胛上生生挨上一刀。
“好兒子,指揮使的好處你也吃了個夠本了,再随我一起入得長生教,我扶你稱帝如何?”
賀乾将顧衍逼至絕境,霍七被隕長老攔住,竟趕不過來。
顧衍咬牙接住他一記重擊,嗤笑道:“義父,你算準了我會愧疚。義父果真是縱橫朝堂數載的朝臣啊。”
“可惜,你不是也教我,朝堂之上無親朋,指揮使的位置我吃下去你還指望我吐出來不成?”
賀乾一愣,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兒子啊。”
說話間,他刀鋒越發淩厲,一刀斬斷顧衍退路。
“可惜了……明明是我的好兒子,奈何如此冥頑不化。”
賀乾反手握刀,一腳踏在顧衍胸口碾動着,鋒利的繡春刀将顧衍牢牢釘在地面。
他低下頭笑着道:“那便去死吧。顧衍,我的好兒子,一個人一旦有了軟肋刀就會鈍,就像這樣……被折斷。”
他踏在顧衍的手上,将那把繡春刀奪了。顧衍劇烈地喘息着,卻也隻能被他狠狠貫在地上。
那柄繡春刀,被賀乾折成兩段,踩進泥土裡。
“霍家那丫頭,聽聞有些能耐。”
賀乾似閑話家常一般,握住繡春刀刀柄,又狠狠紮透顧衍的手掌。
他臉上帶着叵測的笑意,看着顧衍赤紅的眼瞳意味深長道:“待殺了你,我便去會會她。”
“霍家,始終學不乖。忠君?手握十萬兵權,談何忠君。不過是蟄伏着,等待時機。”
顧衍的眼前被鮮血染紅,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他動了動手指,手掌痛得鑽心。
“我兒顧衍,兩年前啊……死的不是我,死的也不是安平王遺子。安平王遺子……呵,也是個犟骨頭。”
賀乾的聲音帶着嘲諷:“真正的安平王遺子,早就被我扔去亂葬崗喂了野狗。我本以為,他可以好好做個棋子,可惜了,他也跟你一樣不聽話。”
“好兒子,你同我本該是一路人啊……這般,又是何苦?怎麼?你心中還有道義?要不是我,你怎能這麼早就出頭?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可惜了……可惜了啊……”
“不聽話的棋子,便隻能殺了,以絕後患呐。”
“顧衍,你說……我當初是不是不該留你性命?”
他蹲下身,看着地上狼狽的顧衍。
繡春刀的刀鋒劃過顧衍的脖頸,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你我好歹父子一場,何必打個你死我活呢?”
“衍兒,好兒子,你當真不入我長生教?我老了,不想稱帝,你若來了,便是帝王,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亦或者,你若是真的喜歡霍家那丫頭,我就把她抓來給你。”
“是我待你不夠好嗎?你為何總喜歡與我作對?”
“長生教……制傀儡……”
“顧衍,你本是不怕死的獸,如今卻也是成了一個被七情六欲牽制住的人。”
“這麼兩年不見,你倒是越發有人的樣子了。明知是沖着你來的,你還是來送死。”
“終究還是狂妄小兒……”
賀乾歎着,正欲起身,突見一輪白光。
顧衍不知何時摸到了方才的斷刃,握在手中直襲他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