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乾被他削斷一縷發,終是歎道:“你我終究不是同路人啊,你殺我師弟,也算得我為他報這個仇了。”
“我那傻師弟,當年可謂是情同手足。可惜了……我那師父也是個犟種,說什麼不求,說什麼清心寡欲,遲遲不肯教我禁術。我殺他隻為拿術法罷了。”
“師弟,歇着吧,他們……都會死在這裡。”
傀儡隕長樓聞言便退回,霍七不知去了何處。
賀乾冷哼一聲:“将死之人。”
近處又燃起烈烈火光,火勢蔓延極快,很快便将這邊點燃。整個陵水城都淹沒在火海中。
顧衍仰躺在地上,費力地喘息着。
他的眼裡,滿是騰起的火焰,鋪天蓋地朝他襲來。
那些翩飛的血蝶,慢慢停留在他的身體上,長長的喙紮進他的傷口。
血液一直在流失。
他摸索着握住腰間的玉墜,好不容易等到自己有了那抹月光,好不容易同霍姑娘說他要去霍府提親。
霍府,霍青青。
他的霍姑娘啊……
霍姑娘身子弱,還等着他帶她去世外谷。
顧衍的手指嵌入泥地裡,扣出道道指痕。血蝶的喙刺得他痛起來。
他隐約看着賀乾最後那一道刀光落下來,随後便被斜裡打來的兩道劍光擋落。
“老大!”
是伍行……在叫他,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
“老大!霍姑娘!霍姑娘還在等你!她還在京都等你回去!”
“老大你起來啊!我救你!”
伍行死死抓住顧衍的手臂,吃力地将他拉到自己背上。
“我給你們開路,你帶他走。”霍七長劍回寰,同死士一起厮殺開。
“那你……”伍行不忘看他一眼。
霍七橫劍立于火光之中,眼中殺機盡顯,唇角微勾:“十三樓第七堂堂主霍七,名号七殺,列十三樓死士。”
“折我十三樓的人,終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飛身而上,也不知開了什麼機竅,一簾細針自他手下爆裂開來掀起一陣煙塵,将賀乾逼開些許。
“傀儡?哼。”霍七冷哼一聲,換劍執鞭,蛇鞭勒住傀儡隕長樓的脖子狠狠一拉,鞭子便嵌進隕長樓的脖頸裡寸許。
隕長樓雙目凸出,手伸出來,上面盡是早已腐爛的血肉。
長鞭收卷,順勢勒斷隕長樓的頭,複又将他卷起,擋下賀乾一刀。
賀乾的刀将隕長樓劈開,腐朽的血肉淌了一地,引得許多血蝶争相吸食。
“想跑?”賀乾繡春刀一個回轉,朝着顧衍和伍行卷來。
霍七蛇鞭靈巧,攪住他的刀刃往上一提。
賀乾手腕一轉,蛇鞭牢牢纏上他的刀刃将霍七拉進。
隻這麼點時候,伍行背着顧衍已走出很遠。
霍七挑眉,棄鞭握劍,一個騰躍“铛铛”兩聲又打在賀乾刀上。
隻這一瞬間,身後忽然炸響。
兩邊燃燒的屋子驟然坍塌,霍七賀乾瞬間各退十餘步,霍七正欲追去,卻被身後一人勾住衣擺絆了一下。
他回頭一看,竟是隕長樓那隻傀儡甲臂。
“陰魂不散。”霍七咒罵一句,揮劍将那傀儡甲臂斬斷。
也是此刻,幾方地面塌陷,他頃刻便被吞噬。
……
賀乾一路追至城門口,見伍行背着顧衍走得艱難,便吹出一個奇異的哨音。
那鋪天蓋地的血蝶跟着一人前來。
那人鬼面遮了半邊,下半張臉上是縱橫交錯的傷痕。
“這兩人,便交給你了。你知道該怎麼做。”
來人點點頭,握着雙尖長棍朝着顧衍二人追去。
伍行背着顧衍一路朝城外跑,鮮血滴了一路。他一手捂住腹部的傷一手将顧衍扶穩。
“破月。老大,破月是不是在附近?”
“破月——”伍行提氣高喝一聲,随後便将顧衍放下,轉身正面迎上來人的雙尖長棍。
他疾退開,又握緊劍迎上。
有溫熱的血落在顧衍身上,很燙。
顧衍費力地睜開眼,入眼便是那雙尖長棍紮透了伍行的胸口。
伍行落在他身前,強撐着一口氣從地上又爬起來,黑色的駿馬從林子裡竄過來,伍行握住它的缰繩将它拉低些。
“破月,就這一次,聽我的話。”
“帶着老大,跑。帶他回京都,帶他去找……霍姑娘。”
他一劍抽上破月的背:“破月,跑!”
那飄散的火光裡,夾雜着零散的,春日新生的葉片,它們剛生出來,便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