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陵水城的廢墟裡探出一隻手,随後掙紮着從廢墟裡爬起。
霍七抖落一身的泥土呼出一口氣。
這天殺的長生教。
他啐了一口,蹲下身去徒手挖着泥土,不管不顧地一直挖。
也不知挖了多久,他一雙手上被殘破的木刺磚瓦劃得傷痕累累,終于在泥地裡看到一抹劍刃的銀光。
霍七又挖了幾下,才将他的劍抽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拂去劍身的泥土,見劍身完好才松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
“吓死老子了。”
他将劍包好抱在懷裡站起身,踏過陵水城的一片狼藉。
蕭瑟的春風裡,他一襲殘破青衣跟這一地的狼藉倒是呼應起來。
霍樓主總愛穿一襲青色衣裙,時日一長,他也穿上那身飄揚着的青衣。
十三樓第七堂,霍七,号七殺。所領第七堂接些殺人買賣,他同霍十一一樣,為霍樓主直屬。
他遇上樓主時,也是這般春日,那時他還是個江湖草莽。彼時年少輕狂又氣盛,隻是放眼世間無親朋,便索性落草為寇,帶人行着自己心中那等劫富濟貧的俠義之事。
人人說俠之一字誰人都擔得,可許多人都不知,霍樓主才是所謂的俠。
這柄劍,是他自己掙來的。
霍樓主曾說,他若是做到堂主,這把劍就歸他了。
歐陽鋒的劍,世間難得。
可樓主說,寶劍當贈落拓俠者。
他便努力往上爬,從無名之輩做到十三樓北鬥七殺,再變成七堂堂主。
他拿到這柄劍時,霍樓主跟他說這把劍此後就有主了。
樓主很少贈這些特殊的物件,除去蘭浔的紫绫常年是樓主給她置辦,其餘的便隻贈過霍十一和雁将離。
這劍,他寶貝得很。
往日裡一天得擦三遍。
十三樓的人都心照不宣,都知道他們在追逐着樓主的步伐。
立十三樓為了什麼?
許許多多人初時都在問,十三樓存在的意義。
他們都曾迷茫過。
但到後面,都挺起胸膛,去追尋着十三樓裡永遠行在前面的青色身影。
他得去一趟京都,去尋樓主親自上報陵水一事。
隻是不知那顧衍活着沒有,若是他死了,樓主當如何?
霍七抱着刀翻上陵水城殘破的城牆,他遙遙便見傾倒着被燒得焦黑的草木。
等他踩過重重枯草,才看到一隻手摳着泥土,上面壓着一棵枯樹。
“啧,費力。”霍七一腳踢在樹幹上,樹幹隻晃動了一下。
無奈之下他隻得放下劍,用了大力才把樹幹推走。
他拽着伍行的後領将他拽出來,伸手探探鼻息,從懷裡摸出一個白玉小瓶子倒出來一丸藥直接扔進伍行口中。
“小子,你費我一顆樓主給的救命藥,我遲早要從你家那顧大人手裡搶回來。搶了樓主還費我的藥,遇上你們算我霍七運道不好。”
“若非還要你去找那顧衍,死了就死了,你們這些人可真麻煩。”
霍七一邊罵一邊把人拖在身後,如今這般也不知顧衍死沒死。
他們倒是都想樓主就能少操心些,奈何樓主心善總易操勞。
雁将離那厮不算,他犯不着樓主操心,樓主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跟霍十一怕是先瘋後殉。
嗯,他也是不用樓主操心的,跟霍十一和雁将離是同類人。
不對,他尋思錯了,樓主怎麼會有三長兩短?
樓主會長命百歲。
霍七将伍行拖出老遠,找了個空地才脫力坐下來。他盤算着,從陵水到京都,少說也要趕半個月的路。
怕是隻能先前往最近的十三樓據點修整。這人縱然有樓主的保命藥護住心脈,太晚了怕是也保不住性命。
思及此,霍七爬起來,輕踹了地上的伍行一腳:“醒醒。”
伍行覺得自己快死了,随後被人扯了領子拉出來。
“醒了?”霍七扣住自己的劍,站起身扶着脖子道:“沒死就成,快些去十三樓據點,十三樓據點離這裡隻有兩日的腳程。你最好……别拖我後腿,我趕着去京都找樓主。至多把你扔到十三樓據點,活不活的我就沒法了。”
說罷,他一手抓住伍行後領,攜劍輕身,飄然躍入郊外林間。
……
待霍七拖着人尋至十三樓據點,隻覺四肢冰涼。
據點之中一片狼藉,殘肢碎肉鋪了一地,辨不清是不是十三樓的人。
他扔了伍行蹲下身來,撚起地上還新鮮的血肉,眸中森冷。
守在這個據點的,雖不是什麼武功高強之人,但也沒這麼好對付。宋無憂前來時,這裡的人應當是還在的。
如今據點裡,東西被焚了個幹淨,他一時也找不到任何線索。
十三樓……已經許久沒折損過這般多的人了。哪怕青州圍剿長生教,也未像這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