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無聲,隻餘衣袂搖曳。
懷中的兔子并不知發生了什麼,隻是見逃跑無望,将腦袋縮進薛阮的懷中。
她手指摸了摸它的耳朵,臉上已恢複平靜,但一隻手已摸上身後腰間别着的匕首。
“你怎麼會在這。”
兩年前,燕君堯從閻王殿前走了一遭,是竹岐将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但半條命也幾近沒了。
近一年,他躺在床上如同一具活死人,能聽能看卻不可言語不能行動。
竹岐隻說他沒有留住薛阮,至于她去了哪他并不知情。
這一年,比起身體上受困的痛苦,精神上反複搓磨的過程才更讓燕君堯難以承受。
他從沒想過,見不到她,聽不到她會這般讓他心緒難安,度日如年。
好在,他還是尋到了她。
“來看看你過得可好。”
薛阮無意與他多糾纏,于是擡手将身上的獵物摘下放到院内的水缸旁,又将兔子放到旁邊的編筐中。
接着便兩步欺身到他面前,将匕首的尖刃指向他。
“我好與不好皆與你不相幹,現在立刻從我眼前消失,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一句話,兩人又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燕君堯垂眸看向眼前的匕首,勾唇無聲笑了笑。
随即擡眼看着她,主動向前,直到她的刀尖抵上他的胸膛。
他擡手握住她的刀刃,直指他的心口。
“阿阮,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你若覺得不夠,便再殺我一次,我絕不躲。”
“但你别想将我趕走。”
薛阮一時看向匕首,那刀刃已劃破他的掌心,血順着刀身滴到地上。
她握着匕首的手捏得極緊,似乎想就勢向前深深刺進去,又像是要抽出來。
“燕君堯,你到底想做什麼?”
隻是未等他回答,門外傳來周行猶豫不決的聲音:“姑娘……可是遇到麻煩了?”
他在院外聽到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沒想到院中竟是這般情境,下意識便開口問了。
薛阮擡頭瞧了瞧燕君堯,倏的松開握着匕首的手。
“不算什麼麻煩,周大哥找我?”
“那進來說話吧。”
她錯身掠過燕君堯,打開屋門将周行迎進去,随後轉身便關上了門。
那一瞬,她透過門縫,看到燕君堯深潭般的眸子暈出苦澀的意味。
周行雖總來她家,但從來隻在門口說兩句話便走,今日還是第一次被薛阮請進門,實在有些受寵若驚。
“外面那個是什麼人啊,瞧那穿着好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怎麼找到這來的?”
薛阮回身透過窗看到門外的人影仍未離開,于是倒了杯水遞給周行。
她也不問周行來意,而是打了盆水開始擦洗幾日未動的桌椅和竈台。
周行站在堂屋,仍然有些拘謹,實際上他隻是剛剛恰好聽到他爹說薛阮回來了,便匆匆趕來看她。
“薛阮姑娘,要不我出去把那人趕走?或者我替你去報官,你待在屋中不要出去。”
他将手裡的水喝完,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就準備轉身回去。
薛阮趕忙回身,抽出一張凳子放在面前。
“周大哥,你如果沒事的話就在這坐一會吧。”
“他一會應該就會走了。”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餘光卻飄向窗外:“方便嗎?”
周行一聽連連點頭:“方便的。”
小小文泉鎮,即使報官也沒人能拿燕君堯怎麼樣。
他若不想走,沒人趕得走。
故而她用了另一種方式,留其他男子在自己房中,晾他在外。
“所以,前一陣拿畫像來尋人的,就是他吧?”
“你們之間有什麼舊仇怨嗎?”
兩年過去,薛阮早已難辨自己對他是仇恨還是什麼别的情緒。
若論仇,她殺過他一回,應是算報過了。
況且她其實也清楚,當年薛家一案,他不過是被燕敕任拉下來,替他髒手之人。
那時朝中衆臣受燕敕任授意,上谏構證,言之鑿鑿,即使燕君堯有意要平此案,一己之力也難以與整個朝堂作對。
她其實更恨的是他将自己留在身邊,卻洗去她所有記憶,自始至終她隻是他随手救下而後留用的一名暗衛。
讓她曾經一腔的情意成了笑話。
而這些,很難一言兩語能說清。
薛阮沖周行笑了笑:“從前的主家,現在已經沒關系了。”
方淩從鎮上回來時已經是幾個時辰後。
薛阮正在院子裡收拾肉雁,地上皆是她拔下來的羽毛,方淩用腳踢了踢,蹲在她旁邊。
“阿姐,鋪面成了,明日我們就能着手開始布置了。”
“老闆還送了我幾套桌凳,我們又能省下一筆。”
他臉上盡是興奮與憧憬,全然未注意到薛阮手上的動作頓了一瞬。
薛阮将肉雁又洗了一遍,起身往屋内走。
“這是好事,今日正好慶祝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