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厭那時臉已經毀了,說不出什麼原因,他出手把連栖買了回來。負責人點頭哈腰,勸他想清楚,因為連栖是個傻子,徹頭徹尾的傻子。
岑厭想,傻子配瘋子,那豈不是他媽的天長地久。
連栖剛帶回來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他一碰就抖,哭着去咬他,打他。
岑厭煩的要死,他不是什麼好人,也别指望他有多溫柔,不讓碰他就把人綁了,兩個人每次接吻都滿嘴血腥,偏偏岑厭上瘾似的,任憑對方怎麼咬他也不松口。
連栖那麼瘦,腰他一隻手就掐得住,跟條魚兒一樣在床上蹦跶,這個時候岑厭就湊過去親他,低聲哄着。
後來連栖乖了很多,讓張嘴就張嘴,就睜着眼睛看他,是琥珀色的。
很可愛,很乖。
直到一次岑厭不在家,連栖躺在浴缸,手中緊握水果刀,瞳孔已經渙散。
細瘦手腕一道深可及骨的刀傷,浴缸幾乎成了血池,岑厭目眦欲裂,吓個半死,瘋了一樣把人送進醫院搶救。
更沒想到,在連栖出院後的兩個月,他又吞藥了。
這下岑厭終于意識到不對了,他帶着連栖去看心理醫生,他們這才發現連栖一點也不傻,隻是大腦受過刺激暫時封閉記憶。
他求生意志很低。
簡單來說,誰也救不了他,他不想活。
岑厭帶着連栖遠離城市,來到這座小島上,盡管效果甚微。
兩年,連栖自殺三次。
加上這次,四次。
岑厭抿了下煙蒂,眸裡是掩不住的戾氣。
他這兩年一直在查連栖曾遭遇了什麼。連栖沒有父母,在孤兒院長大,岑厭看過他小時候的照片,臉白嘟嘟的,特别可愛。
這麼乖的小孩,學習成績優異,堅韌努力,本該被很多人喜歡。直到高中,連栖埋藏心底的性取向被惡意揭露在人前。
岑厭都能想象到,在這個年紀,給予的惡意往往是最純粹,也最傷人的。
毫無疑問,連栖被孤立,甚至遭到校園欺淩,他煎熬到高考,上了個不如意的大學。
連栖很有天賦,可以說是百年難遇的天才設計師。
岑厭和連栖生活的這些年,哪怕他早已失去記憶,可腦子裡還是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天馬行空。
岑厭那時正是最難熬的時候,他整日抽煙酗酒,自我封閉。即便如此,他也聽說過那部火爆大江南北的《囚鳥》,也是後來,他才知道這副作品的作者其實是連栖。
連栖被抄襲了,抄襲者是他最信賴的男朋友。
岑厭也是很晚才得知,連栖所謂的男朋友,不過是高中霸淩者的同伴,他們高高在上,設計圈套看獵物掙紮,覺得實在是有趣至極。
後來這群渣滓還沒玩夠,甚至偷偷迷暈連栖,運到國外把他當寵物拍賣。
岑厭手都有些抖,他無比慶幸自己出了手,把連栖帶回家。
手中的煙節節折斷,眼底一片陰霾。
欺負過連栖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連栖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他好像變成一彎遊魚,最後被深淵吞噬。睜眼時一腦袋的汗,他本能張口想喊岑厭,最後又慢吞吞坐起來,把衣服一件件套好。
好香,連栖探了下頭。
岑厭正在做飯,他把湯焖好。過來抱着連栖把人放到洗漱台,伺候着洗臉刷牙,最後用毛巾一點點擦幹。
吃過飯,連栖猶猶豫豫,他眼巴巴看着岑厭。
在連栖眼裡,他每次自殺後,岑厭總會百依百順他一段時間,所以這時候他提點要求,應該不過分。
連栖扯了扯岑厭的衣角。
“怎麼了寶寶。”岑厭低頭在他唇角落下一吻,這種程度的親密連栖不會拒絕。
“我想。”連栖小聲開口:“我想出去,走一走。”
生怕岑厭不答應,連栖急忙抱住他:“求,求求你啦。”
半晌,岑厭歎了口氣。
他終究是心軟了。
海風陣陣,岑厭很高,幾乎一手就能把連栖抱起來,連栖坐在他的小臂上,眼裡是許久不見的開心。
岑厭把帽子給連栖帶好,輕輕把人放下來。他先一步踏入海水,感覺水溫不涼才讓連栖過來,他踩着水踏踏跑過來,岑厭一把就撈住了他。
“魚。”
連栖指給他看。
岑厭點頭,誇他太厲害了。
突然,連栖似乎看到了什麼,擡起頭愣愣不動了。
原來是一群海鷗結群飛了過來,低低掠過海面,自由又潔白。岑厭本來在看着連栖,突然他敏銳地,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連栖還在看,他看的那麼認真。
“我可以變成小鳥嗎?”
他認真發問。
“寶寶。”
連栖轉頭,岑厭知道他不會聽,但還是認真開口:“你可以做海鷗,但你要允許我做你落腳的礁石。”
“好啊。”
連栖一笑,是岑厭遇見他以後,見到的最燦爛的笑容。
而這一刻,他心裡的不對勁達到頂峰,尖銳的警告掀翻頭腦,幾乎瞬間,他伸手去抓面前的連栖,可青年就像條濕滑的魚兒,幾步沖進了海裡。
海浪呼嘯而來,岑厭毫不遲疑跟着躍入。
撲面的海水淹沒口鼻,他試圖去拉前方輕飄飄的身影。
又一波海浪而來,連栖單薄的身軀瞬間被吞噬,轉眼間不見蹤迹。
岑厭抓了個空。
很快被絕望和無邊無際的海水淹沒。
海面恢複平靜,唯有海鷗低低盤旋,遲遲不肯離去,昭示着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