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你近日可有下山?”景行随口這麼一問。
孔青伸手随意一抹嘴,把吃完的樹枝往後一扔,伸手去拿新的,“下山?我都快住山下了,要不是我消息靈通聽說宗門長老們今天要聚齊讨論這個事,我趁着昨晚夜深守衛松懈偷溜回來,就要被發現了”。
他一邊嚼着兔肉一邊說,“我那個小院都快荒了,還好我沒收徒弟,要不然就不能這麼自由來去了。”
作為長老,孔青收徒就跟例行公事一樣,最好更是一個沒有,這幾年來他更是偷懶躲閑,幹脆一個不收,加上他總是下山不讓打掃他那個院子,灰是積了一層又一層,到現在他在憫生宗裡就連個落腳地方都快沒了。
這些事情他們都知道。
“現在山下太亂了,師叔你是不是今天宗主說了你才知道有這件事啊?”餘槐打趣說道。
這件事情鬧的這麼大牽扯幾個村鎮,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不知道,不過如果這個人是孔青那真的需要特意問一下,畢竟這位可是有一個響當當的不問世事的名号。
孔青一直不在乎所謂稱呼,為人也沒有架子,這些小輩和他說話都很随意,嘴裡咬着肉含糊不清說,“怎麼可能沒聽說,鬧得沸沸揚揚的。”
說到這兒他停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什麼,“就前些日子有朋友邀我去乘興春遊,原本是想不辜負春光,結果沒想到出了城就看見外面不少人逃難過來……聽說附近更嚴重,我就在城中呆了短時間,順便了解了解情況,哎景行,你剛從北邊過來是不是知道什麼消息?”
景行擺了擺手,表示他此行确實是恰好避開了疫病肆虐的幾個城鎮,不過是回來以後略略聽聞,說到這他似乎突然想起什麼,對着一邊吃的滿嘴流油的孔青問道:“師叔,你對宗教文化有了解嗎?”
在他印象中似乎這個什麼正事都不上心的師叔對其他事情倒是懂得不少,總能聽他說不少天南海北的奇人異事。
據說這位師叔當年也是雲遊四海廣傑善緣啊,四海美女,咳,都廣受恩澤。到現在要是在街邊賣閑散書的攤子上翻一番說不定還能找到有關這位孔大帥哥的風流往事。
孔青道:“宗教?哪方面的啊?要是佛教的你得問你師尊啊,你們師祖可是隐世的佛門聖僧。”
聽他這麼說景行回過身,隻見師尊正安靜的坐在幾人身後。
宋尋正仔仔細細端着那根兔肉,即使是和衆人一樣席地而坐,但景行就是覺得他是不一樣的,就好像比别人看起來要……安靜,或許,總之就是不一樣。
景行心裡一種很奇異的感覺泛起,就好像自己做了錯事的無措,但這種感覺又莫名其妙,連帶着問題都說的有些磕絆,“我也不清楚,可能,也許是吧。”
他剛才說話的時候一直不敢直視着宋尋的眼睛,一直稍稍低頭,似乎是目不轉睛的盯着手裡的東西,說完再一擡頭卻真好對上宋尋的目光。
“你說”
簡單的回答和以往一樣,即使宋尋此時正和他們一樣圍坐在篝火前,吃着烤肉,但他周身的感覺卻似乎格格不入,說的話一如既往的簡短,帶着難以親近的疏離,不是能一起插科打诨的孔師叔那樣讓人容易接近。
但這種感覺卻總是格外吸引他,哪怕對方的回應會是意料之中的冷淡,但他并不會覺得掃興或者覺得對方敷衍,而是會覺得是不是自己在打擾師尊。
面對這種清冷的人,他就應該帶着敬意自覺保持距離。
……
他的想法有些太多,連忙回身,回憶起當時。
“是在鎮壓兇獸窮奇的雪上腳下不遠的一個村子”,景行回憶着當天的情景,有些不确定,“似乎……似乎叫窠落村。”
“當天我清晨自村門而入,直到中午都沒在村中見到一個人,道路兩旁不少零碎散亂的雜物……一開始我以為是有劫匪山賊之類,可即使是找了很久也沒在村子裡找到一個人,不過我在空氣裡聞到了新鮮的血腥味,而且非常濃重。”
“循着味道一路沿着小路,不出半個時辰我就尋到一處空地,似乎是一個祭台,而那邊空地就是血味的來源——”
“是地面上嗎?”餘桐的話剛說出口就被景行緊接着的回答震得臉色一變。
“是地下,整個祭台是空的,我踩到的那塊地上隻蓋了薄薄的一層土,我挖了整整一下午,它下面是一個巨大的深坑,坑裡埋着整整上百具村民的屍體,而且我仔細查看過,每一具屍體上的五官和舌頭都被去掉了……”
當時的景行根本難以想象,縱使是見過不少生死的人也被眼前堪比人間煉獄的景象吓的惡寒,最可怕的不是整座屍山血坑,而是這種情景不應該出現在一個看起來和諧無争的村子裡,那些百姓就這麼沉默的被摞着掩埋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