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他出手之前,葉微桐卻先一步說道:“這很可能不是您的錯覺,平念尊他可能真的沒死……”
封燼倏地停手。
自然不是他信了這麼荒謬的理論,而是被最後一句打動,任何微末的希望對于窮途末路的他而言,都絕不會被無視。
“理由。”
葉微桐沒有賣關子,直接道:“我仔細回憶了和平念尊相處的所有過往,分析了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最終,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她擡起頭,堅定地看着封燼:“平念尊,他可能不是元初界的人。”
封燼想也不想就否認道:“不可能,陸時的身世我比你清楚,他是中州源城陸家次子。”
記憶這種東西就像是洪水,開閘後,就沒完沒了地湧了出來。
封燼繼續道:“他因自身靈根不适配家族傳承的秘法,所以自小不受家族待見,最後在十三歲那年離開陸家試圖求仙問道,卻在途中遭遇陷阱,被收養我的老道士所救,後指點他入劍門。”
“十五後,我遭遇同門算計,是他在得知我的身世後,前來助我……”
然而葉微桐卻打斷深信不疑的封燼:“錯了,都錯了。”
“恕我無禮,我曾仔細查詢過平念尊的身世,問過無數跟平念尊打過焦急的人,也翻閱過源城陸家的族譜,最終得出的真相卻與宗主您所說的……大相徑庭。”
“對不上?”
封燼也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地說道,“這明明是陸時親口告知……”
葉微桐不卑不亢地打斷:“平念尊不被陸家所待見的原因不是他靈根不适配,而是因為他的靈根被毀了。”
封燼猛地起身:“你說什麼?”
“源城陸家當時習得是術法之道,而平念尊五歲之際就已展露出俱佳的符文天賦。長老進行測評,發現平念尊的天賦遠勝陸家曆代先祖。”
“家族中所有人都在期盼他八歲覺醒靈力的那一天到來,期盼他引領陸家更進一步。但在測試前夕,他中了一種毒,導緻未發育完成的靈根盡毀。”
“後經過查證,是陸家當家的主母害怕他搶走自己嫡子的一切,痛下毒手……”
葉微桐看向封燼,緩緩道出下文:“靈根被毀,雖可以修複,但要親自剮去廢骨,輔以數十種帶有劇毒的靈物催生新骨,直至新骨長全。”
“這個時間,極為漫長。”
她沒有再說,而是直接拿出了一個儲物的玉石,顫巍巍地打開之後,裡面存儲的東西浮現在封燼眼前。
那是無數張拍賣行的出貨記錄,泛黃的紙張彰顯了它的久遠,而清單上所列舉的藥材名錄,和修複靈根所用的靈物分毫不差。
而出手人一欄中填寫的名字不屬于一種元初界的語言,但封燼卻一眼認出,那就是陸時的字迹——
他曾問過陸時這是否是他的私印,而對方當時則是随口回道一句:“是我的英文簽名……”
當時的封燼以為是自己孤陋寡聞,當英文是某種不為人知的小衆語言,直到如今葉微桐再次提及,他才終于意識到了不對。
而這種微小的不對,陸時的身上還有很多。
時不時哼出的異域小調、聞所未聞的食材處理方式、以及種種器具的稱呼……
對陸時所說的一切都堅信不疑的封燼不可避免産生了動搖。
葉微桐再次重重推了他一把:“平念尊離開家的時間不是十三歲,而是十歲。在離開陸家之後,他就在邊城開了一家酒鋪,并用酒鋪經營所得找拍賣所購買食用重生靈骨的毒藥,從拍賣行的訂貨記錄可以看出,足足有六年之久……”
“所以根本不存在平念尊被您師尊相救、引入道途仙門的可能!”
封燼心亂如麻:“如果恩情是假的,那他為何會屢次助我……”
葉微桐将存放她這些年探查資料的玉石雙手奉上,并給了封燼最後一擊:“若平念尊與您并無任何情,為何會那般執着助您成仙?甚至可以為此壓上自己的性命?”
封燼張口,卻遲遲說不出一個字:“……”
“宗主,該說的微桐都已說了,至于信與不信,是您自己的事了。”
葉微桐轉身離開,這一次,封燼沒有再阻攔她,或者說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對方遞上的存儲玉石上。
他飛速翻閱着,仙境的修為足以令他确認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并非葉微桐僞造而來。
樁樁件件都足以證明陸時從出現在他身邊、拼命相救他、提他建立起天誅宗……都目的不純。
當最後一頁翻完,封燼攥緊了手中的玉石,臉上泛起苦笑:“你那麼缜密的人,都沒有将這些東西抹除,是笃定我不會不信你麼?”
青年眼中有驟然得知被欺瞞的無措、也有百思不得其解的茫然,唯獨沒有憤怒。
相反,更多的則是得知他還活着的欣喜。
他神情變得堅定,笃定地喃喃道:“陸時,我說過的,我看中的,誰也搶不走!”
“我一定會找到你,然後……向你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