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夢到了,他剛住進雲林的那一天。
這天,無數臨界星人都得到了一個消息——要想離開臨界星,需要拿到一把“鑰匙”。
“鑰匙”長什麼樣子,沒人知道,怎麼用的,也沒人知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鑰匙”就在閑棹舟身上。
——隻要殺了他,就可以拿到。
所有人都知道,在臨界星是不存在死亡的,但是所有人都因為這個消息,要殺了他。
閑棹舟提着刀,帶着一身傷,背靠雲林,死死盯着追過來的一群人。
他已經許久沒有休息和進食了,長久的乏累和饑餓帶來的燒心感擠在大腦吵吵鬧鬧,耳邊的人聲一直嗡嗡作響。
追殺他的人投擲許多刀劍過來,他卻沒有力氣躲開。
閑棹舟閉了閉眼,躺在地上等死。
卻在此時,耳邊的嗡鳴聲被一道少年音打碎,“廢物小雜碎們,十打一都幹不過你爹,現在就三個人,你們把腦子快遞到黑洞了嗎?”
閑棹舟猛地睜眼,聽那少年一聲嚣張的嗤笑後,耳邊響起快意瘋狂的笑聲,以及轟炸的巨響。
巨響的聲音波動一刹那在腦海裡突破了極限,化作一股極細的嗡鳴,傳導灌至全身,但耳邊嚣張的笑聲卻無比的清晰,一點力氣也沒有的四肢似乎被這道快意的笑聲逐漸灌滿了力量,閑棹舟眼眸一定,盯着近在咫尺的武器,用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從地上彈了起來,躲着如雨滴般砸在他身上的武器。
閑棹舟也說不清那一刹那的感覺,隻覺得奇妙。
腦子因為長久的追殺早就麻木了,在那一刻,卻無比清晰地冒出一個想法,他不能死。
有如神助般,他一一躲開了無數緻命的攻擊。
之後,他一腳踏進了雲林,第一次踩上了雲林的樹木,身後攏了薄霧。
而追殺他的人,無一不驚懼得瞪大了眼睛,滿臉惶恐地看着他身後的林子。
被追殺許多天,閑棹舟頭回看到這群人露出這幅見了鬼的樣子,莫名有些新奇,也不知出于什麼想法,他想開口說點什麼,就像耳邊的那道嚣張的少年音一樣。
于是,他也這麼做了。
他說:“廢物!十…一百…幾百打一都殺不了我,現在就幾千個人,你們是把腦子快遞到黑洞了嗎?”
前排聽到他說話的人神色古怪,像是吃東西被噎住了,臉青一道紫一道的,很是好看。
閑棹舟莫名想笑,胸腹使了點勁想模仿那個少年的笑聲,氣沉丹田,卻一口氣沒提上來,手腳忽的一軟,毫無防備地掉下了樹。
好在樹不高,土地不是很幹,砸在地上也沒那麼疼。
霧濃厚起來,外頭的人聲消失了。
追殺他的人似乎已經離開。
四肢的無力與酸軟又漫了上來,閑棹舟不作抵抗,幹脆不動彈,就這麼躺在濕漉漉的霧裡,感受着比剛才疼上百倍的傷口。
身周的雲霧厚了許多,閑棹舟安靜地躺着。
躺了一會,随着雲霧越來越厚,他身旁卻圍上來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慢慢地舔舐着他周圍的土壤。
這些生物似乎是跟着雲霧來的。
閑棹舟側頭,輕易便看到他的血淌在泥地上,最上一層的、新鮮的血液殷紅刺目,還閃着流金的亮光。
而那些生物蠕動過去,慢慢吸食着土壤裡金紅的血液,血染了土壤,紅得暗沉。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視線被疼得模糊了一瞬。
再度明晰時,眼前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對方蹲了下來,睜着一雙蔚藍色無神的眼睛,有些委屈地說:“閑大美人,我吃了你送我的草,然後瞎了,你得對我負責……”
閑棹舟頓住了,愣了一會,眼前的事物徹底褪去了朦胧感,變得清晰,出現與夢境陡然不同的景,他才反應過來,剛才不過是一場夢。
夢裡的疼痛早就消失了,他的傷口因為一夜的休眠,恢複了一些。
睡覺的幹草上落了暗紅藏金的血,漫着一股淡淡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