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擡起頭,言律的注意并不在這裡,不知呆呆地在想着什麼。
言景的一口蘋果咬不下去了,追問,“因為什麼?”
“因為我也想吃蘋果”,我伸手,“給我吃一個”。
言景立即抱緊了自己的蘋果,“這是我的”。
“誰要吃你的了?”,手指一轉,“我看見那個袋子了,那麼多蘋果呢,至少六隻”。
言景瞪着我,很不開心地大聲道,“你為什麼總是要搶我的東西?!”
言律似是被他驚了一驚,回過神來,蹙眉瞧着他。
“他搶我的蘋果”,小臉皺得委屈巴巴。
我簡直哭笑不得,“行行行,是我搶。可我偏要搶,你能将我如何?”
“殺了你!”,字正腔圓,毫不猶豫。
我看到言律攬着他肩膀的手,手指輕輕蜷了一蜷。
小家夥的後腦挨了不輕不重地一記,“誰教你的?”
言景癟着嘴,用力踢着腿,一腳踢在了我的膝蓋。
我可不慣着他。擡手便要揍他,卻在半截被一隻手擋住了。
“誰教你的?”,言律捏着他的後頸,迫使他擡起頭來。
言景變得乖乖地,聲音也軟了下去,“哥哥你說夢話的”。
有意思。
“做噩夢了?”,這可正中我的心思,“夢到誰了?動辄殺來殺去的?”
眼下泛着青,看來确實睡得不怎麼好。不過他這幅恹恹地模樣也是少見。
“想什麼呢?又想殺誰?”,不請我吃,我隻好自己拿了一隻蘋果,“我幫你好不好?”
“我說過……”,言律開口。
“你說過”,我躲過言景的張牙舞抓,“我認錯人了”。
言律将我手裡的蘋果抄了去,放在言景懷裡,小家夥一把抱住,又安靜下來,同時不忘惡狠狠地橫了我一眼。
“我也說過”,我瞧着他不見光的眼睛,“已經變成了鬼,是回不去人間的”。
一小片白光驅散了方寸影,他的手機撂在長凳上,屏幕明明滅滅,來電顯示是三個字:林绮人。
我撐着膝蓋站起來,活動了幾下發麻的腿腳,對他說,“我若是你,就不會選擇接近他們”。
屏幕暗下去,言律沒有接那通電話。
“我本來不打算擾你清靜的,隻是有件事隻能來問你”,話到嘴邊,猶豫半分。
是何時,我竟亦有了這般心思。
屏幕又亮,言律還是沒有接。
“羅慎”,我用着平靜的語聲,卻是不平靜的心問他,“是什麼人?”
他擡了眸,目光一瞬停留,又落在别處。
歎了一口氣,我在他身旁坐下。言景如臨大敵一般,将我盯個牢。
我懶待理他,隻問言律,“知道秦恪為什麼必須死麼?”
這句話終于引來了他的注意。
“因為他”,不知為何,那一刻,我避開了他的目光,“想要離開”。
“為什麼”,他開了口,終于問道,“想離開?”
一個蘋果啃了大半,言景打了個飽嗝,想了想,将剩下的半個舉起來,“哥哥,你吃”。
言律接了過去,隻是拿在手裡。
“或許”,我瞧着那孩童的臉,與另一張年輕的臉漸漸重疊,“他也喜歡吃蘋果”。
蘋果的汁液順着指縫淌下去,言律半晌無言,沉默了很久。
“你已經見過齊章,我不知道他究竟對你說了些什麼,或許同當時對我說的大差不差吧”,不過幾米之外,聲鬧喧喧,“但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背後,深不可測,是個一旦被捕捉了身影,便再難逃脫的黑洞”。
他瞧着我,多了幾點異樣之色。
到底還是說得多了些。
手機屏幕第三次亮起,言律将半個蘋果放回袋中,慢慢擦了手,撿起了手機,“喂?嗯,買好了,我們這就回去”。
“要回家了?”,似尋常人,我問着他尋常話。
他一手抱着言景,一手提了袋子,走出兩步,忽然頓住,回過頭來。
卻是一時不語。
“我可不會讀心”,我笑。
“會喝酒麼?”,他沒頭沒腦地問了句我怎麼也沒想到的話。
我不知其意,隻是點了點頭。
并未多作解釋,他離開了。
我望着他,直至那邊線模糊,色塊消融。
影子,更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