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凊朝看台望了一眼,瞳孔震動,一天一夜因駱苕被纏在淩文袤宅邸的不爽一掃而空,利索奔向看台,當着衆人的目光給駱苕作揖行禮。
又擡頭朝人模人樣的淩文袤同樣作揖,不過話說的很低又輕飄飄:“淩五郎,今日想挨揍,我可沒空揍你,想挨揍排隊去。”
大庭廣衆之下揍不得,揍壞了,他頭上還有個老子,他老子還捏着自己老子的命呢,這個道理花凊還是懂的。
淩文袤雙臂虛虛交在身後目視前方,嘴角噙着一點不明緣由的笑,對花凊的話充耳不聞,根本沒搭理人的意思。
不搭理人,這個時候,花凊巴不得淩文袤不搭理人,聽到聲音都覺污了耳朵,回身挨着駱苕,在她耳邊低問:“是殿下把這尊瘟神弄過來的?”
駱苕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抽出覆在手爐上的手,指向前方,同樣小聲着說,像兩個竊竊私語閑聊的小女子:“我是來看你的,不提他,他不過是個擺設。來說說他們,怎麼樣,第一次讓你教導這麼多男人,他們可服氣?”
這一問一語中的,不過花凊心情大好:“他們怎麼可能服氣,輪着人換着兵器要和我切磋,天寒地凍,正好無事可做,剛好給我練練手暖暖身。”
駱苕看着校場内兩兩比試着的人,心中不平連問:“他們還輪着人換着兵器要和你切磋呢?可有人敢跟你比試劍法?可有人敬你一聲定南将軍?”
沒人主動服軟,正好駱苕覺得自己可以住持公道。
“想跟我比試劍法的倒是有,反倒是我沒有輕易答應,我跟他們說過,表現好的往後一定會讓他們領略花家劍法。”這一句話花凊挺直身闆聲量提得極高,生怕昨日就想領略花家劍法的淩文袤聽不着。
說完,花凊立時伏在駱苕耳邊放低聲量說,“定南将軍暫且擱置,改日有機會得個更好聽的,現在我讓他們叫我花将軍。”
駱苕怎不知花凊前一句聲量這般高真實意圖,斜睐花凊一眼,擡袖掩下笑聲,緩了緩放下手臂,朝向校場微微揚起下颚:“裡面哪幾位厲害一些?”
花凊指尖順着駱苕的視線,點了幾位,最後特意定在一人身上:“殿下可瞧見了穿一身紅色短揭的那位?”
紅色短揭很是顯眼,想忽視也不易忽視,那人身量高,招式挺好看,正提着刀與人拼着來回,駱苕颔首回道:“瞧見了。”
“這位不錯,年方十七,功底紮實,平時擅長槍和槊,不過槍和槊都是戰場騎兵常用兵器,并不适合長巷短道,七歪八拐的京都城,刀法弱了點,所以我讓他多練刀法,刀是戰場第一兵器,不能疏忽。”花凊問,“殿下覺得如何?”
耳聽極敏的淩文袤聽到此處,望着校場上紅衣人不由眉梢一挑,确實刀法弱,在他眼裡弱的不隻是一點點。
駱苕靜靜思考着花凊的問題,花凊問她覺得如何,她是個略懂皮毛的門外漢,隻取其表,瞥見校場旁跑馬場裡有人策馬奔騰,再思考一下慢悠悠道:“鮮衣怒馬少白頭,總覺得缺了什麼。”
花凊實在繃不住,笑出聲響“哎呦”了一聲:“我的好殿下,什麼鮮衣怒馬少白頭,您不就是在說他樣子老成,缺了一副好臉貌麼。”
那人确實老成,十七歲便缺了點少年人的風發意氣,一招一式如他的樣子一樣紮實,五官還擠在一處沒長開又像是長過頭了,猶如操勞過度提前白發的少年。
駱苕對自己不經意間淪落以貌取人的淺薄品行沒在意,對着花凊笑了一下,坦誠:“你問我覺得如何,我也隻知其表。”
花凊賊兮兮地湊到駱苕耳邊說:“改日若還能上戰場,殿下可有法子讓這個臉貌不佳的歸在我麾下,我需要這樣一位擅長槍槊的得力副手。”
駱苕認同着點頭,打趣:“若有機會上戰場,我自然會幫着你讨人,難得你遇上個有眼緣的。”
花凊就這樣在玩笑中被擺了一道,往年她跟駱苕說男人長得好看最沒用,得拿實力來說話。
二人眼對眼心領神會地笑了。
駱苕将笑化開:“你可知他為何着一身紅色短揭?”
花凊“咦”了一聲:“為何?”這個她還真不知道,尋常對練需要摸爬滾打,穿的不是灰色便是麻色,灰色麻色沾了泥土也不突兀,着紅色确實鮮有。
“紅色顯眼,讓你能第一個便會注意到他。”駱苕說,“他是個聰明人,已經成功引起你的注意,又擅長槍槊,他想和你一樣征戰沙場。”
花凊恍然,點了點頭,昨日好像沒人穿紅,今日隻這一位,所以特别關注地指點問詢了一番。
“真是個實打實的聰明人。”花凊建議,“殿下要挑幾個人,讓他們試試功底嗎?反正都來了。”
駱苕望向校場,視線劃過一圈,看到校場外人頭攢動,好些往這面望着。
“走,我們上前瞧瞧。”
駱苕回身将手爐塞到申怡手中,眼皮子都未擡一下給淩文袤,轉而提步下看台。
淩文袤雙臂叉在腰胯上,站在原地望着駱苕搖曳在腦側的并蒂蓮流蘇,嘴角勉強一提,誰讓自己接了個熬人心的差事。